帶走。
那汽笛聲好蒼涼好蒼涼……可是,我已經聽到汽笛聲了。
別了,書培。
你一直是個好灑脫好灑脫的男孩子,每次你遇到煩惱時,你總是‘摔摔頭’,就把它‘摔掉’了。
現在,是你‘摔摔頭’的時候了。
別了,書培。
祝幸福永遠
采芹”
喬書培一口氣念完了這封長信,他是呆住了,傻住了,完完全全的呆住傻住了。
有好長一刻,他覺得自己幾乎沒有什麼意識,幾乎是麻木的,幾乎是沒有知覺的。
然後,他慢吞吞的折疊起那封信,把它放進衣服口袋裡,他就站在那兒,看海浪,看太陽,看雲霧,看海鳥……看浪花的翻翻滾滾,看潮水的來來往往,看海面的起起伏伏,看陽光的閃閃爍爍……驟然間,他翻過身去,用盡渾身的力量,對身後那高聳入雲的岩石一拳捶了過去。
他的拳頭重重的擊在一塊岩石的棱角上,那棱角直刺進他的皮肉裡,他覺得痛了。
那痛楚一直抽進了他的心髒,他坐下來,沿著那石壁坐下來,用雙手緊緊的抱住了頭,緊緊緊緊的抱住了頭,嘴裡模模糊糊的呻吟著:
“怎麼可以這樣子?怎麼可以這樣子?采芹!這太殘忍,太殘忍,太殘忍……”他把頭匍匐在膝上,他不知道這樣抱著頭坐了多久,然後,他忽然感到有一隻溫柔的、女性的手扶住了他的肩,他渾身一震,是采芹!是采芹!這封信隻是開個玩笑,隻是試探他的感情,他狂喜的擡起頭來,狂喜的喊:
“采芹!”不,不是采芹,站在他面前的,隻是那好心腸的雅麗。
她望著他,淚眼凝注。
“不要這樣,喬書培,”雅麗含淚說:“她拜托我照顧你,叫你不要太傷心。
好在,大家都生活在台灣,早晚有一天,還要遇見的!”他抓住了雅麗,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生圈似的,他緊緊的攥住了她,熱烈的說:
“她還對你說了什麼?還對你說了什麼?告訴我,都告訴我!她在什麼地方?什麼城市?我要去找她,我要告訴她這是不對的,她不能用婚姻來買她父親的平安,這是件莫名其妙的傻事!我可以辦休學,我可以先去找個工作,我可以養她們母女三個,我也可以想辦法去營救她爸爸,我去問,去打聽,去找門路……”雅麗用手揉著他的頭發,像個大姐姐在安撫胡鬧的小弟弟,她勉強的微笑著,誠懇的說:
“你知道你在說傻話,你知道你辦不到!你還太年輕,喬書培,你才十九歲,而且,你生來就注定是個藝術家的料!你沒有辦法幫殷家的忙!”“但是,我還是要找到她,她在那兒?告訴我,雅麗,你一定知道!我隻要一個城市的名字!”
雅麗搖搖頭,深思的望著他。
“如果我是你,我會到台北再說!”
“台北?”“你該去台北了,早些去注冊,去辦住校手續吧。
至于殷采芹,你——最好忘了她。
否則……台北是個大城市,殷耀祖犯的是個大案子……說不定,采芹根本就在台北。
她可能故意跑回來一趟,混亂你的注意力……”
喬書培直跳起來,緊握了雅麗的手一下。
“雅麗,你知道嗎?你是個天才!”
于是,三天後,喬書培就去了台北。
在台北,忙于注冊,忙于辦理住校,忙于購買書籍和應用物品,忙于應付大都市的生活……他到一個星期之後,才有時間去調查殷耀祖的案子。
他那麼陌生,又那麼沒經驗,奔走了將近兩個月,才知道,殷耀祖發放到外島去了。
至于他的案子到底在那兒審理的,根本就弄不清楚!
殷耀祖在外島,殷采芹呢?茫茫人海,漠漠天涯,殷采芹,你在何方?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采芹杳無消息,他投身在大學生活裡了。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他忙著念書,忙著吸收,忙著繪畫,忙著考試,也忙著回憶和相思,但是,殷采芹是已經從這世界上消失了。
一個學期過去了,第二個學期又來了。
時間的磨子,永遠在不停的轉動,轉走了夏天,轉走了秋天,轉走了冬天,然後,就又是新的一年,新的一個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