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有沒有跟‘迷死’‘克死’過?”
“我倒沒有,但是我打賭喬老師一定跟‘迷死’‘克死’過!”孫健說。
“老師,和迷死克死的滋味是怎樣的?”孫康問。
孫健更笑,孫康也笑。
喬書培頭上已經冒汗了,他拍拍手,正要施展一點“尊嚴”,鎮壓一下“局面”,房門忽然被推開了。
孫太太——一個四十幾歲,濃妝艷抹而盛氣淩人的女人攔門而立,微蹙著眉頭,她直視著喬書培,冷冷的問:
“喬老師,你能不能給他們上點課,而不要和他們說笑話,鬧著玩?你知道——兩小時是一晃就過去的!”
喬書培覺得血往腦子裡沖去,他跳了起來,第一個沖動,就想摔下書本,說一句“老子不幹了”。
但是,他想起家裡還等著錢用,想起幾天以來,都沒錢買菜了,想起欠陳樵的錢還沒有還……他強忍下心頭的一股怨氣,勉強的說了句:
“我正——盡力而為。
”
“盡力而為?”孫太太望著那兩個笑成一堆的兒子:“我看不出你盡力在什麼地方?你們在研究什麼問題?”
“媽,”孫康又是一臉“天真相”:“我們在研究‘克死’!”
“克死?”孫太太一臉疑惑!
“是啊,喬老師和迷死克死啊……”
“孫康!”喬書培漲紅著臉喊。
孫太太正視著喬書培,眼光淩厲,神情冷漠。
“喬老師,希望你不要在上課時間,講你的風流艷史。
我知道你們學藝術的,都是些嬉皮。
可是,我們家兩個孩子,從小就都規規矩矩的,我為他們請家庭教師,是要幫助他們讀書,希望你不要把他們引導到你們藝術家那條風流散漫的路上去!……”“孫太太,”喬書培沉重的呼吸著,盡力的壓抑著自己。
“我想,您有點誤會……”
“誤會,”孫太太自以為是的搖搖頭。
“我不會誤會的。
你還是別和他們說笑,多給他們溫溫功課吧!”
喬書培垂下眼睛,緊咬住牙關,強忍住即將沖出口的一句粗話,他的脖子挺得直直的。
屋裡開著冷氣,他的頭上仍然冒著汗珠。
窗外有隱隱的雷聲,是今年夏天第一次打雷,大概要下雨了。
他心裡模糊的想著,沉默的站著,一時間,他一點都不像個家庭教師,倒像個挨了罵,受盡委屈的小學生。
“喬老師,”孫太太繼續說,“我必須問問你,你對于我們老大考高中,到底有幾分把握?”
喬書培擡起頭來,愕然的看著孫太太,心想,這問題你該去問你那個寶貝兒子,怎麼問起我來了?幾時規定過,家庭教師要“包”人考上高中?他用舌頭潤了潤幹燥的嘴唇,終于沖出口一句話:“毫無把握。
”“什麼?”孫太太跳了起來:“這兩個月,你在做些什麼呢?”
“我在教他們念書啊!”他忽然提高了聲音,忍耐已久的火氣驀然爆發了,而且一發就不可止。
他大聲的、正色的、凜然的、怒氣沖沖的喊了出來:“問題不在我做了什麼,問題是你的兒子什麼都不做!我教我的,他荒廢他的!兩個月以來,我和你的兩個兒子,是在彼此浪費時間!他們根本無心念書,無心考試,無心上高中!我想,你最好把他們送到軍校去,軍事管理一番。
我這個嬉皮教不了你這兩個優秀的孩子!抱歉!我走了!你另請高明,去教他們狗得摸臉,狗得一吻甯,狗得來,狗得拜吧!”說完,他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昂著頭,在孫太太的目瞪口呆,和孫健兩兄弟再也笑不出來的注視下,大踏步的沖出了那間書房,又大踏步穿過客廳,直沖到大門外面去了。
一沖出了孫家,喬書培才發現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而且雷電交加。
出來時天氣還晴朗,他也沒帶雨衣,隻穿了件香港衫。
現在,雨像倒水般從天空直注下來,他才在屋檐下站了站,橫掃的雨水已濕透了他的衣服和褲管。
他的心中還在冒著火,冒著熊熊然的怒火,這冰涼的雨點反而帶給他一陣快意。
他把心一橫,幹脆騎上了他那輛二手貨的破腳踏車,冒著那傾盆大雨,往“家”中騎去。
在風雨交馳下,他這段路起碼騎了一小時。
當他終于到了家,他已經是道道地地的“落湯雞”了。
渾身上下,都在滴著水。
他上了四層樓,又“再上一層樓”,采芹正倚窗對外傻望著,一看到書培,她打開房門,撐了把傘,就直沖過來。
書培直著喉嚨對她喊:“別出來了,反正我已經濕透了,你何必也饒上,一出門準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