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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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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那樣滿臉發光的贊揚你、談你、說你。

    你的畫,你的設計,你的文學編撰工作……她把你說得像個世界上唯一僅有的天才。

    哦,書培,在那一剎那間,我就了解了一件事,她對你的愛決不亞于我對你的,雖然這兩種愛的性質不同。

    甚至于,她給我一種感覺,她比我更愛你。

    我愛你,因為你是我的兒子,她愛你,因為你是你。

    我愛你,還想占有你,她愛你,連‘占有’的念頭都‘不敢’有。

    因為,她自覺她是那麼渺小,渺小得像隻螞蟻,像一粒細沙,那一隻螞蟻或細沙可以‘占有’‘世界’呢!書培,如果當時我不能體會,我現在已經完全體會了。

    我幾乎不太能了解你怎會變成她的‘世界’?但是,我想,在她是個小女孩兒的時候,你就已經是她的‘世界’了。

    不可否認,我一直是個思想保守、生活拘謹、道德觀念深重的老人,我固執而嚴肅。

    對采芹,我從頭就不贊成,我不喜歡她的家庭,不喜歡她的父母,不喜歡她的哥哥,也不喜歡她那段‘歷史’!你是對的,你甯可躲在台北,而不讓我知道采芹的存在,你知道這樣會給我太大的打擊。

    哦,書培,你這樣‘孝順’我,你預備以後把采芹怎麼辦?當你必須面對我的時候,你是不是就準備犧牲采芹了?你是不是真狠得下心來打破她整個的世界?你有沒有認真衡量過,她在你的生命裡,到底有多少比重?如果你沒有衡量過,我卻衡量過了。

    我看到了那張畫像,你給她畫的像,她站在彩霞滿天的窗前,渾身沐浴在金色的陽光裡……發光的不是天空,而是采芹!書培,我知道了。

    如果她不是你的‘世界’,她起碼也是你的‘陽光’了。

    這兩天來,我在和我自己‘交戰’,不知道我該對這件事采取怎樣的態度?但是,我不想還好,我越想就越憤怒。

    對你的憤怒,對我自己的憤怒。

    書培,我怎麼會把你教育成這種典型?你簡直把你的父親看成沒有靈性、不懂愛情的老頑固!你居然不敢面對我,說一句:‘我愛采芹,我要采芹,你同意,我娶她!你不同意,我也娶她!’書培,你好沒個性,好沒骨氣。

    我真不懂采芹怎麼會愛你?可是,兒子呵,我真謝謝你沒有這樣做,如果你真敢這樣做,你就失去你的父親了。

    你也了解這一點的,是不是?你知道我就是那樣一個老頑固的,是不是?所以,你甯可獨自一個人在矛盾和苦惱中去煎熬了?你既無法拋下采芹,你又無法拋下老父。

    孩子,你豈不太苦?豈不太苦? 你該謝謝采芹的。

    短短半小時的會面,她征服了我。

    天知道,我仍然不喜歡她的家庭、父母、哥哥……可是,如果今年暑假,你不把她帶到我面前來,你不和她好好的完成‘佳禮’,我是不會原諒你的!永遠不會原諒你的!信已經寫得太長了,我不再多說了。

    如果你還有什麼不了解的地方,去問采芹吧! 祝健康 父字 又及:采芹和我談到那張畫像裡的彩霞,她曾說,那是黃昏的彩霞,因為黃昏後就是黑夜。

    請代我轉告她,黃昏的彩霞和清晨的彩霞都是一樣的。

    反正,那是你們的‘彩霞’。

    對一對真心相愛、終身相守的情侶來說,不但要共有‘朝朝’,而且要共有‘暮暮’!” 書培一口氣念完了這封信,忽然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水,他把頭埋在膝上,讓淚水一直湧出來。

    心裡的濃霧卻在慢慢的散開,散開,散開……這就是原因了!原來父親來過了!這就是那個早晨所發生的事;先是自己留了那張混帳條子給她,然後父親來了。

    于是,他的壓力,父親的壓力,殷振揚的壓力……他們合力把她逼走了!這就是燕青所說的壓力了!這就是了!他舉起那封信,忽然把自己的嘴唇緊壓在那信箋上。

    爸爸啊!你不是老頑固,你不是!你不是!你比我更懂‘愛情”啊!你在半小時裡已經體會出采芹對我的愛,我卻在十幾年的相處後還不了解!該死的喬書培!你既不如父親,你也不如燕青,他們都知道采芹不會移情別戀,隻有你這個荒唐的白癡,才會認為她會舍你而去! 可是,采芹在哪兒?采芹在哪兒?采芹在哪兒? 抓起了那封信,跳起身子,他沖出了房門。

    找采芹去!找采芹去!找采芹去!他全心靈、全意志、全思想、全感情都在吶喊著:找采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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