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雙和詩堯的這段公案了。
我下午五點左右,才從學校回到家裡。
家中靜悄悄的,奶奶一個人坐在沙發裡打毛衣,一盆旺旺的爐火,燃燒了滿屋子的溫暖。
她身邊的針線籃裡,白毛線團和藍毛線團,都繞好了,堆了滿滿一籃子。
我四面望望,就膩到奶奶身邊去,在地闆上一坐,伸長了腿,把頭靠到奶奶腿上,伸手去火盆邊烤火,一面問:“人呢?都到那兒去了?小雙呢?”
“哎呀,”奶奶叫:“別亂擠亂挨的,當心毛線針紮了你,瞧,一頭發雨水,又沒打傘,也不穿雨衣,著了涼就好了。
可不是,臉凍得像冰塊了………”
奶奶一嚕蘇就沒完沒了,我打斷了她:
“人呢?都到那兒去了?問您話也不說!”
“你爸爸請了十天假,今天總得上班了,詩堯去電視公司,還沒回來呢,詩晴下了班就直接去李家了,小雙呀,”奶奶的興緻全來了。
“那孩子才能幹呢,一整天,不知道做了多少事兒,洗洗燙燙,針線活兒,全都會,那像你們姐妹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隻會吃,不會做………。
”
“她現在到哪裡去了?”
“在廚房幫你媽燒飯呢!”
我跳起身子,往廚房就跑,奶奶直著喉嚨嚷:
“扯了我的毛線團了,跑什麼跑?女孩子也沒一點文雅樣兒,瞧人家小雙,斯斯文文,秀秀氣氣的,那兒像你們這樣毛手毛腳………”我等不及聽奶奶的長篇議論,就一下子沖到了廚房裡,媽正在那兒切肉丁子,小雙坐在小闆凳上,安安靜靜的剝著玉蜀黍粒,媽媽一邊切肉,一邊不知在對小雙說些什麼,看樣子說得滿開心的,我進門就喊:
“好啊,媽媽,杜小雙才來我們家,你就欺侮人家,盡讓人家做苦工。
”
媽媽回頭瞅著我笑。
“看樣子,你和小雙還真有緣,你媽做了一輩子飯,也沒聽你心疼過。
好吧,小雙,把你的玉蜀黍交給詩卉去剝,免得說我欺侮你。
”“剝就剝!”我端起小雙面前的籃子。
“小雙,我們到屋裡去剝,我有話問你!”“怎麼的?”媽媽笑罵著:“女孩子就是這樣,每天神秘兮兮,剛見面,怎麼就有秘密話了?”
我不管媽媽,拉著杜小雙,到了臥室裡,關上房門,我們在書桌前坐下來,我一面剝玉蜀黍,一面開門見山的說:
“小雙,今天早上,你到底和我哥哥怎麼吵起來的?我上了一天課,也打了一肚子的啞謎,你好端端的彈鋼琴給他聽,他為什麼說你考他來著?”
小雙垂下頭去,長發半遮著面龐,好一會兒,她沒說話,然後,她擡起眼睛來望著我,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清亮而坦白,她低低的說:“你問我,我就說。
從小,我爸爸教我彈鋼琴、抄樂譜、學作曲,還學了好幾年的小提琴。
三年前,爸爸得了癌症,自知不久于人世,他更把他一生所學,完全教給我,他常對我說,小雙,你什麼都沒有,可是,你有才華,有實學,那麼,你就不貧窮。
爸爸是個教書匠,教了一輩子音樂,有幾個人知道他也可以成為名鋼琴家或名作曲家?他死得安心嗎?我不知道。
爸爸對我,卻期望很高,因此,我發現你家有鋼琴,又有個學音樂的哥哥………”
“你錯了,”我打斷她。
“哥哥學的并不是音樂,在國內,他學的是新聞,大學畢業,他到美國去專攻大眾傳播,被電視公司看中,高薪聘回來當企劃部副理的。
音樂,隻是他從小喜歡的一種嗜好而已。
他說音樂隻能用來陶情養性,假如用來謀生,非餓死不可。
”
小雙愣愣的看著我,半晌才說了句:
“哦!原來他不學音樂,怎麼會懂那麼多呢!”
“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考他的?”我急著追問。
“也沒什麼,”小雙低歎了一聲。
“我隻是故意彈錯了幾個音,一般人是聽不出來的。
”她繼續剝著玉蜀黍。
“他說我驕傲,也是真的,除了音樂,我沒有第二樣可驕傲的東西了。
而現在,即使音樂………”她咽住了,又低歎了一聲。
“從此,我不敢再小看任何人了。
”
“哥哥是個多方面的奇才。
”我忍不住要幫詩堯吹噓和解釋。
“音樂、繪畫、文學,他都很有研究。
可惜小時一場小兒麻痹症,使他跛了一條腳,成為他一生恨事,爸爸媽媽和奶奶,都感到遺憾,難免就特別寵他,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