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來不及去弄清楚他的意思了,拉著雨農,我們真的退進了我的小屋裡。
哦,一年的離別,幾許的相思!多多少少急于要訴說的言語,來不及說,來不及笑,來不及注視和綢繆!整晚上,我們不知道怎麼會跑出那麼多話來,說了又說,笑了又笑,像兩個大傻瓜。
又重複的和他談杜小雙,他也和我談他的軍中好友盧友文,我們又彼此取笑“同性戀”……然後,我們一下子擁抱在一起,吻著,笑著,流著淚,發著誓,喃喃的說今生今世,天涯海角,我們是不再分開了。
接著,我們又談起雨農的未來,軍訓受完了,馬上面臨的是就業問題,他說他要去法院工作,再準備高考,將來再挂牌當律師。
我們就談著,談著,談著……根本忘了時間,忘了夜色已深,忘了萬籍俱寂,忘了我房裡還有另一個房客!直到客廳裡響起一陣鋼琴聲,才驚動了我,我猛的跳了起來,看看窗外,繁星滿天,月色朦朧,我驚慌的叫了一聲:
“糟了!再談下去,天要亮了!”
“怎樣?”雨農不解的問。
“小雙!”我說:“好可憐!她隻好在客廳裡彈鋼琴了!”我推著雨農:“你快走吧!我去叫小雙來睡覺!”我往客廳走去。
雨農一把拉住了我。
“詩卉!”他叫。
我回過頭去。
他一臉的正經。
“你家需要再加蓋一間屋子出來了!”
“胡鬧!”我笑著推開他,走到客廳門口,我向裡面伸了伸頭,立即,我猛的向後一退,差點把雨農撞個大斤鬥,我把手指按在唇上,“噓”了一聲,雨農嚇得直往後退,瞪著眼睛,悄悄的、一疊連聲的問:
“怎麼了?怎麼了?”“不要進去!”我說,喜悅使我的聲音發抖。
“他們在裡面。
”
雨農不知所以的站住了,我悄立在那兒,對客廳裡靜靜的看著。
是的,有人在彈琴,隻是,我猜錯了。
彈琴的并不是小雙,而是我的哥哥朱詩堯!那是一支很熟悉的曲子,仿佛在那兒聽過,隻是,我一向沒有記鋼琴曲的習慣。
靠在琴邊的是小雙,她的身子緊貼著琴,手支在鋼琴上面,眼睛亮晶晶的、溫柔的、默默的看著詩堯。
那琴上的台燈,依然放射著柔和的光線,映在她那對翦水雙瞳裡。
詩堯彈完了一曲,擡起頭來,他看著小雙。
“怎樣?”他問。
小雙微笑著,像一個小老師。
“出乎我意料之外,”她說:“沒想到你會把譜記下來,我似乎隻彈過幾次。
”“我聽過三次,”詩堯說:“第一次是大家批評電視的那個晚上,第二次是五月裡,你清晨坐在這兒練琴,第三次是上星期二的晚上,剛好我的節目播出一個月,那晚我回家很晚,你一個人坐在這兒,彈了好幾遍,我在房裡,用筆記下了每一個音符。
”“是的,”小雙柔聲說,“那晚詩卉在給雨農寫信,我怕在旁邊妨礙她,就坐在這兒彈琴。
”
我忽然明白了,這不是一支普通的練習曲,這是那支“在水一方”!一個無心的彈,一個有意的記。
這,不是很羅曼蒂克嗎?我回頭對雨農直眨巴眼睛。
“我已經交給樂團去寫套譜,”詩堯繼續說:“但是,這是你父親的曲子,是不是版權所有?”
小雙輕歎了一聲,睫毛垂了下來。
“你拿去唱吧!能唱紅這支歌,爸爸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
你如果喜歡,爸爸生前還寫了許多小曲,隻是沒有配歌詞,等我那一天有時間的時候,整理出來,一曲一曲的彈給你聽!”“你說真的?”詩堯說。
“我們何不合作一番,給它填上歌詞?”“填歌詞那有那麼容易!”
“你說過的,我們可以改寫古詩詞,就像這支‘在水一方’,又典雅,又含蓄,又——宣揚了中國固有文化,總比那些‘我的愛情,好像一把火’來得舒服。
”
“你有興趣做,我奉陪!”小雙爽朗的說。
“咱們一言為定?”詩堯問。
“一言為定!”小雙說。
詩堯伸出手去,小雙含笑的和他握住了手。
我站立的地方,隻看得到詩堯的背後,我心裡可真急,傻瓜!還等什麼?機會稍縱即逝,還不曉得利用嗎?我急隻管我急,我那傻哥哥仍無動靜,隻是,他也沒有放開小雙的手,我發現,小雙的臉上漸漸泛上一層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