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起好了,下面就比較容易了!”
“而且,”小雙接著說:“頭是最重要的……”“那當然,”我又嘴快的插了進去。
“你瞧,人沒手沒腳還能活著,沒頭可不行了!”
“就是這麼說!”盧友文欣然同意。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所以,開始是不能隨便的,我寫東西,最注重的就是這個起頭了。
”“這些日子來,你寫了多少篇東西?”雨農問。
盧友文笑了,一面笑,他一面用手指著小雙,說:
“你問她,就是她害我!”
小雙漲紅了臉,又要笑,又要忍,又害羞,又抱歉,又高興,又尷尬,不知道是一種什麼表情。
我和雨農面面相覷,都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是最笨的人,生平就不會猜謎語,瞪著小雙,我直截了當的問:
“你怎麼害他了?”小雙直往一邊躲,笑著說:
“你聽他的!他在胡說呢!”
“怎麼胡說?”盧友文嚷著,轉頭看著雨農:“雨農,你是知道的,以前在馬祖,我累了一天,晚上還塗塗抹抹的寫一點東西。
回到台北來,原準備好好大寫一番的,結果,認識了這個小雙,從此,就完蛋了!”
“怎麼講?”我更迷糊了:“為什麼認識了小雙,你就完蛋了?”“寫作和一般工作不同,寫作要專心一志,要全神貫注,要心無二用,對不對?”盧友文看看我們。
“可是,我現在每天早上起來,腦子裡想的是杜小雙,心裡記挂的是杜小雙,嘴裡念叨的是杜小雙!她不來,我就牽腸挂肚的想著她、盼著她,茶不思,飯不想,還有什麼精神寫文章?等到好不容易把她盼來了,看到她一舉手、一投足,就是那樣惹人愛,文思就全飛了,一心一意隻想和她談天、和她說話,就是不談天說話,和她坐在一塊兒,靜靜的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也是好的。
這種心情下,我怎麼寫得出東西?以前沒戀愛過,不曉得戀愛原來這樣占據人的心靈和精神。
我不怪她,我怪誰?”
小雙隻是笑,一個勁兒的笑,頭低俯著,眼睛望著書桌,笑得兩個肩膀直哆嗦。
她的面頰紅撲撲的,眼睛水汪汪的,嘴角笑吟吟的。
“聽他說!”她說著:“就是嘴裡說得好聽!八成是自己寫不出東西,亂找藉口!”“天地良心!”盧友文叫著:“我如果說的不是真心話,讓雷把我劈死,汽車把我撞死,房子倒下來把我壓死,吃東西梗住喉嚨把我梗死……”“喂!喂!喂!怎麼的嘛?怎麼的嘛?”小雙急急的跑過去,伸手去捂住盧友文的嘴,急得臉都白了。
“誰要你發誓詛咒的嘛!哪兒跑出這麼一大堆瘋話來?”
盧友文看到小雙伸手來捂他的嘴,他的個子高,就低下頭來,順勢在小雙的手上吻了一下,這麼一來,倒好像小雙是伸手過去給他吻似的。
小雙立刻就弄個滿臉通紅,一面退開,一面嘰咕著說:“瞧瞧這個人,瞧瞧這個人!一天到晚這麼瘋瘋癲癲的,也不怕別人看了笑話!”我和雨農交換了一個注視,這小屋擋不住風,也不見得遮得了雨,但是,屋裡卻洋溢著春天的氣息。
我看看桌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稿紙,想著盧友文說戀愛使他無法寫作的問題,會不會幸福真能阻礙藝術的發展?似乎很多偉大的藝術作品都產生在痛苦中。
假若真的如此,盧友文得到小雙,豈不變成了他的不幸?這問題太複雜了,我那簡單的頭腦有些轉不過來,搖搖頭,我不去想它了。
那晚,從盧友文的小屋裡出來,我和雨農手挽著手,散步在秋夜的街頭。
夜風在我們的身邊穿梭,街燈在暗夜的街頭閃亮,我的頭靠在雨農的肩上,帶著幾分我自己也不了解的隱憂,我說:“你覺得,盧友文和小雙,將來會幸福嗎?”
“現在他們就很幸福了,不是嗎?”雨農說,他的聲音裡充滿了信心。
挽緊了我,他分享著從盧友文那兒感染到的快樂。
“相愛就是幸福。
詩卉,他們幸福,我們更幸福。
”
“可是,”我的經濟觀在作祟。
“盧友文假若不想想辦法,隻是一個勁兒的等靈感,恐怕他永遠沒有能力結婚成家,他總不能讓小雙跟著他住到這小閣樓裡來的!”
“別太現實,好不好?”雨農不滿的說:”隻要兩心相許,貧窮又算什麼?越是貧窮,越能考驗愛情的偉大!何況,盧友文不會永遠貧窮,他不成功則已,一成功就會名滿天下!我們現在的社會不會埋沒人才,隻要你真有才華,你總有出人頭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