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心裡夠苦了,他自個兒熬著,你們就讓他去吧!好在這日子總是要過去的,好的、歹的,時間都會把它沖掉的。
咱們著急也沒用,等著讓時間來給他治病吧!”時間!時間對詩堯似乎是沒用的!那晚,詩堯代小雙訂了一個約會,在一家夜總會裡,和唱片公司的經理見面。
這家公司,出版了小雙許多唱片,在作曲作詞方面,都有許多意見要給小雙,而且,他們有意和小雙簽一個“基本作曲家”的長期合同。
所以,這次的見面是必須的。
當然,那晚我和雨農又是陪客。
小雙把彬彬交給奶奶,這是她第一次出席這種宴會!永遠記得小雙那天的打扮,她穿了件黑色小腰的曳地洋裝,既簡單,又大方,整件黑衣上既無鑲滾,也無花樣,隻在脖子上挂了一串人造的珍珠項煉,項煉很長,一直垂在胸前,黑白相映,就顯得特別突出和雅緻。
她把長發挽在腦後,梳了一個發髻,露出修長而白皙的頸項,襯托得她那張年輕的臉龐,好雅潔,好高貴,好細緻。
第一次看到小雙這樣裝飾,一個小婦人!年輕的小婦人!卻比少女裝束的她,更具有女性的磁力。
詩堯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幾乎到達一種忘我的境界。
那家夜總會的氣氛很好,桌上燭光搖曳,屋頂上有許多閃爍的小燈,卻隱藏在一層黑色的玻璃底下,一明一滅,閃爍得像滿天暗夜中的繁星。
舞池裡人影幢幢,雙雙對對,都在“星光下酣舞著。
小雙沉靜的坐著,和那經理談著音樂,談著唱片,談著合同。
那經理也恂恂儒雅,沒有絲毫市儈氣,很快的,他們談完了他們的公事。
那經理還有事情,就先走了一步。
小雙立即表示也要回去了。
詩堯很快的阻止了她。
“難得出來,你應該多坐一下!”詩堯說,語氣中幾乎有點命令的味道。
小雙看了詩堯一眼,就默默的坐了下去。
這時,樂隊的鋼琴手忽然奏出一段柔美的音符,接著,一位男歌星走上台來,拿著麥克風,他似有意似無意的對我們的桌子微微一彎腰,就唱出了那支“在水一方”。
小雙呆了,她怔怔的望著詩堯。
詩堯站起身來,一臉的鄭重,一臉的嚴肅,一臉的誠摯,他深深的注視她,說:“你知道,小雙,我從不跳舞,因為,我的腿有缺陷,使我覺得跳舞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是,今晚,你願意幫助我打破這份自卑感嗎?”小雙的眼睛霧蒙蒙的,黑幽幽的。
對于這樣的一份“邀請”,她顯然是無法抗拒的,何況在那支“在水一方”的歌聲下!她低語了一句:“我也從沒跳過舞!”“那麼,讓我們一起開始這個‘第一次’!” 從不知道詩堯也這樣會說話的!我愕然的望著他們,小雙已站起身來,和詩堯一起滑進了舞池。
我可不能坐在這兒旁觀了,一陣心慌意亂的情緒抓住了我,我跳起身來,對雨農說:“我們也跳舞去!”我和雨農也卷進舞池,我故意拖著雨農舞到詩堯他們的身邊,想聽聽他們談些什麼。
可是,到了他們身邊,我就更心慌了。
因為,他們什麼都沒有談!詩堯隻是緊緊的、深深的瞅著小雙。
而小雙呢?她回視著他,眼光裡含滿了無奈的、祈諒的、求恕的意味。
是的,他們沒有用嘴談話,他們是用眼睛來談的!一曲既終,詩堯沒有放開小雙。
那歌星接唱了一支“夢”。
再下來,另一個歌星唱了“雲天深處”,又唱了“三個願望”、“往事”……等歌,居然全是小雙的歌曲!我忽然明白過來,詩堯早已刻意安排了這一切!我望著雨農,我們都有點不安了。
然後,小雙和詩堯退回到桌子前來,小雙面頰微紅,呼吸急促,而神情激動。
坐在那兒,她心神不安的猛喝著橘子汁。
詩堯卻靜靜的靠在椅子裡,靜靜的燃起一支煙,靜靜的注視著小雙。
他那長久而專注的凝視顯然使小雙更不安了,她忽然擡起頭來,望著詩堯,用不很穩定的語氣說: “我下次要寫一支歌,歌名叫‘不認識你多好’!” “很好。
”詩堯定定的望著她。
“可以有這樣的句子:不認識你多好,既無痛苦也無煩惱!認識了你更好,甯可痛苦與煩惱!”小雙瞪著他,長睫毛揚著,眼睛又是那樣霧蒙蒙、黑幽幽的。
我心裡怦怦亂跳,不行,不行!我這個哥哥又在犯毛病了,在桌子底下,我死命的踢了詩堯一腳。
詩堯看了我一眼,低歎了一聲,他把眼光轉向台上去,臉色變得十分陰沉而落寞。
小雙也無聲的歎息了,也把眼光轉到台上去。
台上,一個女歌星正在唱著:
那夜,從夜總會出來,我心裡沉甸甸的,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麼滋味。
私下裡,我對雨農說: “我有個預感,這樣發展下去,總有一天要出事!” 是的,我的預感并沒有錯誤,僅僅隔了兩個星期,事情就發生了!發生得那麼突然,那麼驚天動地! 那天晚上,詩堯說是要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