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心虹搖了搖頭,仍然把臉埋在沙發裡,她的聲音是疲倦的、絕望的,而又毫無生氣的。
“君璞,”她說,“你去吧!離開我吧,你會找到比我好的女孩,我配不上你!”狄君璞驚跳了一下,心中一陣慘痛。
在心虹這句話中,最使他心驚膽戰的,是那股訣別的意味。
“心虹!”他顫栗的說:“你拋不開我了,你知道的。
我不會離開你,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孩!”
“我不是。
”她幽幽的說。
聲音平靜得驚人,比她的哭泣更讓人膽寒。
“我欺騙了你,欺騙了所有的人,也欺騙了我自己。
我壞,我淫賤,我兇惡,我做了許多自己都不知道的壞事。
我現在都明白了,你們一直在包庇我,事實上,我根本不值得你們寵愛。
君璞,你去吧!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雲揚,對不起爸爸媽媽,對不起你們所有的人!去吧,君璞,我現在不想見你,我要到樓上去,我要一個人待在房間裡。
”
她從沙發上爬起來,搖搖晃晃的站著。
狄君璞惶然的再喊了一聲:“心虹!”她根本不回過頭來,而用背對著他們。
像一個美女,忽然發現自己被毀了容,成為一張醜陋而可怕的臉。
于是,她再也不願愛她的人看到這張臉,甯願把自己深藏起來。
她似乎就在這種情況中,搖搖晃晃的,她邁著不穩的步子,向樓梯那兒走去。
吟芳追過去扶住她,說:
“我送你回房間。
我陪你。
”
“不,媽媽。
請讓我一個人。
”
吟芳不知所措的回頭過來,狄君璞對她迫切的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追上去。
于是,吟芳也跟著到樓上去了。
客廳中有一剎那的沉靜,那樣令人窒息的沉靜。
然後,狄君璞知道,繼續留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他望向梁逸舟,後者的臉上,剛才那種倔強與盛氣淩人已經消失了。
現在,他反而顯出一種孤獨無助和嗒然若喪的神情來。
狄君璞知道,他也在深切的懊悔與自責裡。
他看著他,有許多話想對他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最後,卻隻說了句:
“請照顧她,梁先生。
”
梁逸舟震動了一下,心底掠過一陣痛楚的痙攣,他看著狄君璞。
在這一剎那,他們兩個人所擔憂的事情是相同的,他們都看出來了那危機,心虹,她已經把自己完全封鎖了,在那份強烈的自慚形穢中,隻怕他們都將失去她。
而她呢?她會走向一個無法意料的地獄裡。
“如果你肯隨時給我一點消息,”狄君璞又說:“我會非常感激你。
”他咽了一口口水,心裡酸澀無比,而且撕裂般的痛楚著。
“別和我敵對吧,無論如何,我隻是愛她呵!”
“我也隻是愛她呵!”梁逸舟像是隻需要辯護似的說,他是更形沮喪了。
“可是我們對她做了些什麼?我們把她逼進絕境了!我們這兩種不同的愛毀掉了她!梁先生。
”狄君璞語重心長。
“請助她吧!”他迅速的回轉頭,向房門口走去,因為,他覺得一股熱浪直往鼻子裡沖,他怕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梁逸舟仍然呆站在客廳中,像一個塑像般一動也不動。
他走向門口,雲揚也跟著他走過去。
心霞身不由己的跟上來,站在大門口,她含淚看著他們。
狄君璞再一次對心霞說:“請照顧她!心霞。
”“你放心。
”她顫聲說。
“我會隨時給你消息。
”
“要小心,”他說,眉頭緊蹙。
“防備她!”
“我懂得。
”“再見,心霞,”雲揚說:“我也等你的消息。
”
“再見。
”心霞輕聲說。
他們走出了霜園,兩人心裡都充塞著難言的苦澀。
尤其是狄君璞,他已隱隱的看到眼前一片迷霧,誰知道未來有些什麼可怕的東西在等待著他們?霜園外面,黑夜早就無聲無息的來臨了,暗夜的原野,是一片黑暗與混沌。
前面有著幢幢人影,一個急促的聲音驚動了他們:
“雲揚,喬風!是你們嗎?”
“是誰?堯康?”雲揚驚奇的站住了。
是的,那是堯康。
不止堯康,還有雅棠,帶著盧家的女傭阿英!雅棠跑過來,一面喘息,一面上氣不接下氣的報告了一項驚人的消息:“雲揚,糟了!你母親發了病,她打了阿英,一個人跑掉了!她說要去殺人,現在不知跑到何處去了?”
這就是霜園門外迎接著他們的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