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是個仙子,經過她的手指點過的地方,都會變成童話裡的幻境。
”
我望著她,她大概覺得自己過分誇張了她的母親,又驀然的臉紅了,我掉轉頭,拿起桌上那個台燈來把玩,一面點點頭說:“我相信你的話,雖然我隻來了一會兒,我已經感覺到了。
”我舉了舉那個台燈,竹子鏤空的刻著花紋:“這也是你媽媽做的?”“不,”她臉上的紅意加深了。
“那是韋先生,韋校長。
”
“韋先生?韋校長?”我奇怪的問。
“是的,韋白。
他是鎮裡山地小學的校長。
”
“這兒距離鎮上很近嗎?”
“隻有五裡路,散步都可以走到。
韋白是我們家的好朋友,他是個學者,你將來會見到的。
”
或者他不止是個學者,還是個畫家?雕刻家?有種人天生是什麼都會的。
我放下了台燈,淩雲正以柔和的目光望著我:“你累了嗎?要不要休息一下?或者你願意去看看我養的小鳥。
”她的目光裡有一抹期盼之情,如果我真休息,她一定會失望。
我站了起來。
“帶我去看你的小鳥,我也喜歡養鳥,但是從來沒有養過,都市裡不是養鳥的好地方。
”
“真的?你喜歡?”她喜悅的問,一面領先走出了房門,我跟著她向外走。
穿過走廊,繞過餐廳,她帶我走到整棟房子的後面,在一片竹林之中,我看到有一間小茅草房,大概是堆柴的,還有雞舍和羊欄。
再繞過這些家畜的宿舍,我看到一排鴿房,也建築在竹林裡。
那些鴿子毫不畏生的在林間地上散漫的踱著步子。
淩雲站住了,一隻乳白色的鴿子突然飛來,落在她的肩上,她高興的說:“這是玉無瑕,它和人最親熱。
”走到鴿房邊,她捉出一隻全身藍色的鴿子來。
“這是小藍,很美,是不?”換了一個鴿籠,她捧出一隻最美的鴿子來,藍色的羽毛上帶著玫瑰紫,翅膀的尖端還有些水紅色。
“這是晚霞,二哥取的名字。
”她陸續的介紹了十幾隻鴿子給我,我幾乎嫉妒她了,有這麼多的朋友,她怎會寂寞?鴿子介紹完了,我才注意到兩株竹子上,懸著兩個鐵架,上面系著一對大鸚鵡,才是真真正正我見過的最美麗的鳥,一隻是周身翠綠,綠得發亮,另一隻卻全身緋紅,紅得像火。
我驚呼了一聲,叫著說:“你哪兒弄來這樣一對寶貝?”
“我知道你會喜歡,”她得意的說:“這隻綠的叫翡翠,是我過十四歲生日時爸爸買來送我的,紅的叫珊瑚,是前年韋校長給我弄來的!”“它們會說話嗎?”我問,用手指試著去撫弄它們的羽毛。
“不會。
我和二哥費了很多時間教它們,它們還是隻會講它們自己國家的話,餘亞南說,除非把它們的舌頭剪圓,才能教會它們說話,但那太殘忍了。
”
“餘亞南是誰?”“他是山地小學的圖畫教員。
”淩雲望著珊瑚說,一面托起珊瑚那勾著的嘴,眯著眼睛對它淺淺一笑,細聲喊:“珊瑚!珊瑚!叫一聲。
”那紅色的大鳥嘰咕了一聲,淩雲看著我,她的臉和珊瑚一樣的紅,仿佛代珊瑚覺得不好意思,輕聲說:
“它隻會這一手,但是,它們并不笨,你總不能希望它們和人一樣,是不是?”當然。
我微笑的注視著淩雲,我從沒有見過比她更愛臉紅的女孩子。
她逃開了我的目光,白色的裙子在竹林內輕輕的一旋,就繞進了竹林深處,回過頭,她笑著招呼我:
“來吧!來看看我們的農場!”
穿出了竹林,我望著平躺在我面前的一大片綠,那些田畔,那些阡陌,那些迎著風擺動的綠色植物,我心頭湧起了一陣難以描述的、異樣的情緒。
太陽已經向西沉落,天邊的晚霞絢爛的燃燒、擴大。
我們不知不覺的走了很遠,在傍晚的涼風裡,不覺得絲毫的暑氣。
我感到腳下踩著的是綠色的雲,四周浮著的也是綠色的雲,頭上頂著的也是綠色的雲……。
我想,我會駕著這一團的綠色,飄浮到世界的盡頭去。
我身邊的淩雲忽然站住了。
“怎麼了?”我問。
“大哥在那兒。
”淩雲說,望著前方。
我望過去,看到淩霄正佇立在一株榕樹的旁邊,沒有戴帽子,雙手插在口袋裡,背對著我們。
他似乎已經站了很久,不知在默默的思索著什麼。
“我們回去吧,別打擾他。
”淩雲說,臉上的笑意不知何時已消失了。
“他在做什麼?”“在——”她遲疑了一下。
“等人吧!”
“等誰?”淩雲搖搖頭,什麼都沒說。
拉住我的手臂,她加快了步子,好像要逃開什麼。
“快點走!媽媽會找我們了!”她說。
我也加快了步子,一面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淩霄仍然像木棍般直立在暮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