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
題好了名字,我不知道該寫些什麼?幽篁小築的綠?綿羊?山林?大樹下的酣睡?雲和天?溪水?溪邊的畫家?章氏兄弟和家庭?拋下了筆,我站起身來,我掌握不住我的思想,畢竟我不是個天才。
房裡很靜,大概章家的人都有午睡的習慣,而我樹下所睡的那一覺是足夠代替午睡了。
推開房門,我決定出去走走,并且發誓不走得太遠。
整棟房子都靜悄悄的,沉睡在綠色的竹葉裡。
我從後邊的走廊出去,來到淩雲的鴿籠旁邊。
在鸚鵡架前面,我和翡翠珊瑚玩了很久。
用一枝狗尾草,我逗弄著珊瑚,一面反複教它說:“喂!你好!”那是個固執的小東西,除了對我歪歪頭,用懷疑的小圓眼睛瞪著我之外,它什麼也不肯做。
我正想走開,聽到有人走來了,同時,我聽到章伯母的聲音在說:
“淩風,你老實說吧,你留在台南做什麼?”
“等爸爸的皮夾克呀!”淩風笑嘻嘻的聲音。
“別跟我來這一套!”章伯母說:“你那件夾克上的招牌(MadeinJapan)都沒撕掉,你從日本定做的嗎?”
“噢,好媽媽,你——”
“放心,我已經把招牌紙撕掉了。
隻是,我并不鼓勵你撒謊,你怎麼越來越不老實了。
”“我是好意,讓爸爸發脾氣并沒好處,是不是?”
“你說吧,為什麼遲了十幾天回來?”
“我在玩,和同學們去了一趟台北。
”淩風坦白的聲音。
“你不覺得你太過份了嗎?”章伯母責備的:“淩霄天天苦巴巴的在田裡工作,你就在外面遊冶無度!”
“媽!”淩風懇求的喊。
“你明知我的興趣不是泥土,我不能由爸爸塑造呀!”“你老實說了吧,你有了女朋友?”
“或者是。
”“怎樣的一個人?”他們沒有到鴿房來,聲音遠了,他們穿過竹林,不知到何處去了。
我呆呆的站了一會兒,沉思了幾秒鐘,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竹葉梢頭有一陣父父的聲音,和翅膀撲動聲,我擡起頭,看到一隻美麗的鴿子,正掠過竹葉,飛回到巢裡來。
當它停在鴿房頂上的時候,我認出它正是淩雲所心愛的那隻“晚霞”。
我試著招呼它:
“來!晚霞!”它歪歪頭,沒有過來的意思,我踮起腳,用狗尾草去撥弄它,它撲動翅膀,在空中飛了一圈,又落回到鴿房頂上。
隨著它的飛翔,有一片羽毛還是什麼的飄落了下來,正好落在我的腳邊。
我低下頭,那是一張折疊的小紙條,我完全不經思索的拾了起來,下意識的打開,上面竟是幾行小字:
“必定要等待到什麼時候?
這樣的煎熬何時能已?
忍無可忍,請賜回音。
”
有人藉鴿子傳訊給淩雲!我暗暗的吃了一驚,那樣一個嬌嬌怯怯的小女孩!她的情人是誰?但我無意于去窺探別人的秘密,那張紙條在我手中像個燙手的馬鈴薯,我將如何處置它?綁回到鴿子身上?但那隻鴿子遠遠的避開著我。
怎麼辦?我拿著紙條發愣,卻突然想起一個辦法,我記得每隻鴿子都有它們固定的巢。
果然,晚霞飛回它的巢裡去了,那是第一排鴿房的第五間。
我把紙條折疊好,放進了晚霞的鴿房裡,塞在一個角落上。
“她會來找的!”我想。
轉過身子,我急急的走開,一面為我所偷看到的紙條而不安。
我一頭撞在章伯母的身上。
“喂,詠薇,你沒睡午覺?”她問。
“哦,我早上已經在樹下睡夠了。
”我說:“我正和鸚鵡玩呢!”“很可愛是不是?那是淩雲的寶貝。
”
“它們不肯親近我呢!”
“慢慢的就好了,它們也會認生。
”
我望望竹林。
“我去散散步。
”“別走得太遠了!”章伯母笑著說。
“這次不會了!”我穿出了竹林,真的沒走遠,我隻是站在竹林的樹蔭下,瞻望著躺在陽光下的草原。
前面是章家的苗圃,一棵棵叫不出名目來的植物正茁壯的生長著,再向遠處看,有兩個戴鬥笠的人在苗圃中工作,彎著腰,不斷的在拔除莠草,那是章淩霄和老袁。
我站了很久,這農場,草原,竹葉,和陽光都讓我迷惑。
我說不出來我對它們的感覺,但是,我認為這裡所有的一切都不像是真實的,而是我的一個幻境。
第二天,當我再從鴿房旁邊走過的時候,我曾伸手到“晚霞”的鴿房裡,像我預料的一樣,那張紙條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