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廚下,一個懈皮兒,一個捏扁食,都熱的滿頭大汗。
”
“過了正午,門外頭響起一片鑼聲,一群報子擁進家裡,大聲叫著‘發榜了!五爺高中了!’亂哄哄地討喜錢,接著聽婆婆叫‘老五中了,老五媳婦出來涼快涼快!’五奶不言語,扔下餃子皮兒就去了。
”
“哪有這樣的婆婆!”小燕子忍不住說道。
“六奶心裡壓著氣,滿頭大汗順著脖子往下淌,也不擦,隻狠命推那懈杖,臉上頰上都是水,也不知是汗是淚。
正在悲苦,外頭又響起一陣銅鑼聲,人們興高采烈吵吵嚷嚷‘六爺也中了,六爺也中了!賞喜錢吶!’六奶先怔了一下,霍地站起來‘吭’地把撤杖摜到面案上,擦一把汗,說‘我也涼快涼快!’一一一說罷突然想起‘鏡蔔’的話,原來竟應驗在這個詞兒上!”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小燕子說:“應該是‘痛快痛快’而不是‘涼快涼快’!”
爾康說道:“這也是當年紀曉嵐陪皇阿瑪出巡時說笑取樂的,皇阿瑪當時就說‘雖是女人情趣,也頗有丈夫意味一一一擲而起,千古快事!”永琪贊同道:“皇阿瑪說得極是!”紫薇說道:“聽說紀大人少年時在河間書齋前挂過一幅‘蓋壓江南才子’的幌子?”
“是呀,紀師傅的學問朝內确實是無人能比。
”永棋歎服道。
“紀大人年輕時以翰林出身,學問還是其次,詼諧機敏,老成練達确是罕見呀。
”爾康感歎道。
“對呀,所以我發現皇阿瑪最喜歡讓紀師傅作伴了,出巡也好,議事也好,總少不了他。
”小燕子說道。
紫薇笑道:“關于紀大人的軼聞還真多呢。
聽說有一次,皇阿瑪見塘裡青荷婆姿,一朵朵蓮花含苞未放,矗在荷葉間,在風中搖曳生姿,不由心曠神怡,就對身旁的紀夫人說‘朕出一對,你不能遲疑,立刻要對出來一一一塘間荷苞,舉紅拳打誰?”“是!紀大人不假思索,應口對道:‘岸邊麻葉,伸綠掌要啥?’才思如此敏捷,真是難能可貴。
”
爾康說:“還有一次君臣巡過一座橋,名叫八方橋。
皇阿瑪詩興一一時來了,出了對‘八方橋,八橋方,站在八方橋上觀八方,八方八方八八方廣紀大人跪下叩頭,朗聲應道:“一一一萬歲爺,爺萬歲,跪到萬歲爺前呼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家都轟然叫妙。
小燕子指指前頭道:“好象那邊過來一群人。
”
永琪手搭涼棚向北眺望,隻見路旁樹蔭掩映,并不見人影,隻聽到隱隱的獨輪車吱吱喳喳在樹蔭中由遠及近,還有人輕聲哼唱村歌。
爹娘生我八字差,破屋草庵佃戶家。
冬天破襖難遮鳳,夏季汗滴一摔八!
怎比未縣王老五,高樓水亭吃魚蝦。
我兒千萬多修福,修得來世娶銀娃……
聽著,小車已經推近來,原來不止一輛,是三個壯漢,都打著赤膊。
前邊有小毛驢拽著逸通而行。
三車秋西瓜,裝得滿滿的。
層層疊疊顫顫巍巍過來,永琪見小車上坡艱難,忙命侍衛:“你們們發什麼呆?快幫一把!”幾個侍衛答應著,頓時將瓜車推到橋邊,就在路邊涼亭上歇氣兒。
“老二,老三給爺們弄兩個瓜解解渴兒!”
那個年長一點的,約三十四五歲,坐在亭柱石階上擦著汗,嗆喝著道。
“後頭那車熟得透!”
又謝著永琪、爾康他們。
“爺們,我們兄弟一路都犯嘀咕,怕上這個坡兒,誰知就遇上了爺這樣的善心人,不然真得卸了瓜慢慢搬運,那可不要到天黑才能卸完?”
正說著,老二老三兩人托著四個碩大的瓜過來,在石階上切開,口裡說道:
“請請請!”
張嘴吃了一大口。
侍衛們見永琪、爾康沒動,誰敢先拿!倒是永琪先拿了兩塊,遞給小燕子一塊,眾人方才取瓜。
送瓜的老三笑道:“做生意的也有這麼斯文的,上回也是幾個茶商,竟像是餓死鬼托生的,吃得肚子這麼大還要殺瓜,眼都撐直了!”
他挺了肚子,兩手紮煞著攤開打著呢兒,惹得眾人捧腹大笑。
又道:“東家問我,大半車瓜都哪去了?我說他娘的翻車了,來了一群豬,被豬拱了。
”
小燕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紫薇也抿了嘴,偷偷在一旁笑。
于是眾人講話,才知道這兄弟三個姓王,都是未縣方家的佃戶,都已三十多歲,還打著光棍。
永琪笑道:“你們這是給東家送瓜還是賣瓜?你們都是光棍漢,怎麼唱‘我兒修福,來世好娶個銀娃娃’。
這不是打趣著玩麼?”
王老三吐著瓜子,笑道:“窮開心!唱歌哪有那麼講究?我兒多修福是我們爹和我們爺的口頭禪。
銀娃是個人,不是說銀娃娃。
”
王老二說道:“那裡未縣有名的美人,長得白,所以叫她銀娃。
”
老大卻在和爾康攀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