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平用手攙著方克梅,從沒有那麼體貼和小心翼翼過,他關懷的問:“覺得怎麼樣?”“很好。
”方克梅笑笑。
“如果你問我的感覺,有句成語描寫得最恰當:如釋重負。
而且,我告訴你們,我發現我餓了,我想大吃一頓!”“這樣吧,”韓青說:“我請你們吃牛排!剛好家裡有寄錢來!讓我們去慶祝一下……呃,”他覺得自己的用辭不太妥當,就頓住了。
“本來就該慶祝!”方克梅接口:“我們解決了一件難題,總算也過了一關!走吧,韓青,我們大家去大吃它一頓,叫兩瓶啤酒,讓你們兩個男生喝喝酒,徐業平也夠苦了,這些天來一直愁眉苦臉的!現在都沒事了!大家去慶祝吧!”
于是,他們去了一向常去的金國西餐廳,叫了牛排,叫了啤酒,叫了沙拉,好像真的在慶祝一件該慶祝的事。
兩個男生喝了酒,兩個女生也開懷大吃。
徐業平灌完了一瓶啤酒,開始有了幾分酒意,他忽然拉著方克梅的手,很鄭重的說:
“小方,將來我一定娶你!”
方克梅紅著眼圈點點頭。
“小方,”徐業平再說:“將來我們結婚後,一定還會有孩子。
我剛剛在想,等我們未來的孩子出世以後,我們應該坦白的告訴那個孩子,他曾經有個哥哥,因為我們還養不起,而沒有讓他來到人間。
”“嗯,”方克梅一個勁兒的點頭。
“好,我們一定要告訴他。
不過你怎麼知道失去的是哥哥呢?我想,是個姐姐。
”
“不,”徐業平正色說:“是個男孩。
”
“不!”方克梅也正色說:“一定是個女孩!”
“男孩!”徐業平說。
“女孩!”方克梅說。
“這樣吧!”徐業平拿出一個銅闆。
“我們用丟銅闆來決定,如果是正面,就是男孩,如果是反面,就是女孩!誰也不要再爭了!”“好!”方克梅說。
他們兩個真的擲起銅闆來,銅闆落下,是反面,方克梅贏了。
她得意的點頭,認真的說:
“瞧!我就知道是女孩,我最喜歡女孩子!”
“好,”徐業平說:“我承認那是個女孩子。
現在,我們該給那個女孩取個名字,將來才好告訴我們未來的兒子,他的姐姐叫什麼名字。
”“嗯,”方克梅想了想。
“叫萍萍吧,因為你的名字最後是個平字,萍萍,浮萍的萍,表示她的生命有如浮萍,飄都沒飄多久,連根都沒有。
”“那何不叫梅梅,”徐業平說:“因為你名字最後一個字是梅,梅梅,沒沒,沒有的沒,所以最後就沒有了。
”
“不不,叫萍萍。
”“不不,叫梅梅。
”“萍萍!”“梅梅!”看樣子,兩個人又要擲銅闆了。
剛剛那個銅闆已經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
韓青一語不發,就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銅闆給他們。
徐業平拿起銅闆往上拋,落下來,名字定了,是梅梅,也是“沒沒”。
鴕鴕忽然推開椅子,站起身來,往大門外面沖去。
韓青也站起身來就追,在門外,他追到鴕鴕,她正面對著牆壁擦眼淚。
韓青走過去,溫柔的擁住她的肩:
“不要這樣子,”他說:“你會讓他們兩個更難過。
我們一定要進去,吃完這餐飯!”
“我知道,我知道。
”鴕鴕一疊連聲的說:“我隻是好想好想哭,你曉得我是好愛哭的!我不能在他們面前耍是不是?”
韓青拿出手帕給她擦眼淚。
她擦幹了淚痕,振作了一下,她重新往餐廳裡走,她一面走,一面很有力的問了一句:
“韓青,你對生命都有解釋,你認為所有的生命都有意義,那麼,告訴我,那個小梅梅是怎麼回事?”
韓青無言以答。
他心裡有幾句說不出口的話;我們以為自己成熟了,但是我們什麼都不懂。
我們以為可以做大人的事了,但是我們仍然在扮家家酒,我們以為我們可以“雙肩挑日月,一手攬乾坤”,實際我們又脆弱又無知!哦!老天!他仰首向天,我們實在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我們也實在不知道自己懂得些什麼。
在這一剎那,韓青的自負和狂傲,像往低處飛的麻雀,就這樣緩緩的落于山谷。
謙虛的情懷,由衷而生。
同時,他也深深體會出來,生命的奧秘,畢竟不能因為他個人的“悲”與“喜”來作定論,因為,那根本就沒有定論,來的不一定該來,走的也不一定該走。
“鴕鴕,”他終于說出一句話來:“我們活著,我們看著,我們體會著,我們經歷著……然後,有一天,你會寫出那個——木棉花的故事。
那時的你和我,一定會比現在的你我對生命了解得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