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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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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塊岩石上,在這剎那間,許多往事,齊湧心頭;那第一次的舞會,那八個數字的電話號碼,那小風帆的午餐,那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看海,第一次去趙培家,第一個周年紀念日……太多太多,數不清,算不清。

    多少恩愛,多少誓言,多少等待,多少計劃……包括最後一段日子中的多少煎熬!難道都成追憶?都成追憶?哦!太不公平,這世界太不公平!他以為全世界沒有人可以分開他和鴕鴕,但是,你如何去和死神爭呢?他從岩石上慢慢爬起來,轉過頭來,他注視著天際的晚霞,那霞光依然燦爛!居然燦爛!為誰燦爛?他再度仰天狂叫:“上帝,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數年前,他曾為徐業偉狂呼,那時,鴕鴕尚在他的身邊,分擔他的悲苦。

    而今,他為鴕鴕狂呼,身邊卻一個人都沒有。

    他仰首問天,天也無言,他俯首問地,地也無語。

    他把身子仰靠在那堅硬的岩石上,用手下意識的握緊一塊凸出的石筍,那尖利粗糙的岩石刺痛了他的掌心,他握緊,再握緊……想著水源路的小屋,想著赤腳奔下三樓買胃藥,想著拿刀切手指寫血書,想著鴕鴕捧著十二朵玫瑰花站在他的門前……他不能再想,再想下去會追隨她奔往大海,這念頭一起,他瞪視海浪,那每個洶湧而來的巨浪,都在對他大聲呼號: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他被催眠了,腦子裡一片混沌。

     離開了身後的岩石,他開始向那大海緩緩走去,一步又一步,一步又一步,一步又一步……他的腳踩上了濕濕的沙子,浪花淹過了他的足踝,又向後面急急退走,他邁著步子,向前,再向前,再向前…… 忽然,他聽到鴕鴕的聲音了,就在他身後清清脆脆、溫溫柔柔的嚷著:“有就是沒有!真就是假!存在就是不存在,最近的就是最遠的……”他倏然回頭,循聲找尋。

     “鴕鴕!”他喊:“鴕鴕!” 鴕鴕的聲音在後面的山谷中回響,喜悅的、快樂的、開心的嚷著:“我的,你的,一切,一切,是我倆的一切,我倆的巴黎,我倆的木棉花!”“哦!鴕鴕!”他咬緊嘴唇,直到嘴唇流血了。

    他急急離開了那海浪,奔向岸邊,奔向沙灘,奔著,奔著。

    一直奔到筋疲力竭,他倒在沙灘上,用手緊緊的抱住了頭。

    哭吧!他開始哭了起來。

    不止為鴕鴕哭,為了許多他不懂的事而耶小偉,鴕鴕,小梅梅,和他們那懵懂無知的青春歲月!當那些歲月在他們手中時,幾人珍惜。

    而今,走的走了,散的散了,如詩如畫的鴕鴕,竟然會與世長辭了。

     他似乎又聽到鴕鴕那銀鈴般的聲音,在唱著那支她最心愛的歌“AllKindsofEverything” “雪花和水仙花飄落,蝴蝶和蜜蜂飛舞,帆船,漁夫,和海上一切事物, 許願井,婚禮的鐘聲, 以及那早晨的清露,萬事萬物,萬事萬物, 都讓我想起你——不由自主。

     ……。

    ”他用手蒙住耳朵。

    萬事萬物,萬事萬物,都因鴕鴕而存在。

    如今呢?不存在就等于存在嗎?存在就等于不存在嗎?鴕鴕啊!你要告訴我什麼?或者,我永遠追不上你的境界了!你的境界太遠,太高,太玄了!鴕鴕!我本平凡!我本平凡!我隻要問,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風呼嘯著,浪撲打著,山頂的松籟,和海鷗的鳴叫,浪花的怒吼……萬事萬物,最後,全匯成了一支萬人大合唱,洶洶湧湧,排山倒海般對他卷了過來: “匆匆,太匆匆!”匆匆,太匆匆!”尾聲 韓青說完了他和鴕鴕的故事。

     桌上的煙灰缸裡,已經堆滿了煙蒂,煙霧繼續在空氣中擴散著,時間已是八月一日的淩晨了。

     他的身子靠進椅子的深處,他的頭往上仰,眼睛無意識的看著我書房的天花闆,那天花闆上嵌著一排彩色玻璃,裡面透著燈光。

    但,我知道他并不在看那彩色玻璃,他必須仰著頭,是因為淚珠在他眼眶中滾動,如果他低下頭,淚水勢必會流下來。

    室內靜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我的稿紙上零亂的塗著他故事中的摘要,我讓我的筆忙碌的畫過稿紙,隻為了我不能制止住自己眼眶的濕潤。

    過了好一會兒,我想,我們兩個都比較平靜了。

    我擡眼看他,經過長長的敘述,陌生感已不存在,他搖搖頭,終于不再掩飾流淚,他用手帕擦擦眼睛,我注意到手帕一角,刺繡著“鴕鴕”兩個字。

    “你每條手帕都有這個名字嗎?”我問。

     “是的。

    ”我歎口氣。

    不知該再問些什麼,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事實上,韓青的故事敘述得十分零亂,他經常會由于某個聯想,而把話題從正在談的這個“階段”中,跳入另一個“階段”裡。

    于是,時間、事件,和地點,甚至人物,都有些混淆。

    而在敘述的當時,他曾多次咬住嘴唇,擡頭看天花闆(因淚水又來了),而讓敘述停頓下來。

    我很少插嘴,很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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