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侯彬并不隐瞞地應聲說道:“虞大俠不必太謙,在下複姓夏侯單名一個彬字。
”
畢勝青聽得夏侯彬報出姓名,微微一驚,既似自言自語,又似向項小芸低聲禀報地,喃喃說道:“這位夏侯副教主的名氣大得很呢,當年‘南嶽綠林大會’共有一十三名江湖豪雄,全都死在他所安排的妙計,及所準備的毒酒下。
”
這回輪到夏侯彬神色微驚,深深打量了畢勝青兩眼,向項小芸問道:“虞大俠,這位老人家是……”
項小芸接口笑道:“這是我家的三代老仆,姓皮名仁。
”
夏侯彬聞言,向畢勝青點了點頭說道:“皮老管家的江湖經驗,倒是豐富得很。
”
畢勝青垂手躬身,淡淡答道:“回夏侯副教主的話,老奴活了這樣一大把的年紀,又常跟随我家相公,東西南北,闖蕩江湖,對于甚麼毒計兇謀,神奸巨惡等事迹姓名,自然在旅店酒樓,車夫舟子的傳說中,聽得不少。
”
這番話兒,看似平平淡淡,其實卻話裡藏針,其中暗蘊機鋒,把這“氤氲教”副教主夏侯彬,比作神奸巨惡。
夏侯彬何等刁猾?但因所挨的是頓“窩心罵”,根本無法發作,隻分佯作不知,“哈哈”一笑,向項小芸抱拳說道:“虞大俠,我家教主,在‘氤氲大殿’,延見嘉賓,特命夏侯彬代為迎接,請恕失禮之罪。
”
項小芸拱手為禮,揚眉笑道:“多謝夏侯副教主如此禮遇,但不知貴教教主的上姓高名……”
夏侯彬不等項小芸話完,便即含笑說道:“本教教主姓名,江湖中大概尚無人知,故而是樁重大機密,‘氤氲教’中,無人敢輕加洩密!虞大俠暫時納悶,等見了他時,再複直接訊問,由其自行答覆,才比較妥當一些。
”
一面說話,一面含笑伸手肅客。
項小芸與畢勝青,遂随同這位“氤氲教”副教主,走往“氤氲大殿”。
這座“氤氲大殿”,建築得華麗絕倫也雄偉絕倫,高約三丈六七,寬廣竟有十丈左右。
殿中雖然陳設着不少座位,但正中長桌之後的盤龍金椅,卻隻有一張,并非雙雙并排。
項小芸一見之下,便知“氤氲教主”赫連匡,是以帝王自居,根本并未對副教主夏倏彬加以尊重,一樣視如部屬臣虜,才會激使夏侯彬,起了不甘不服之心,暗中布置勢力,準備覓機奪取教主權位。
如今,項小芸等已到,殿中仍是空蕩蕩的,直等他們業已登偕入殿,方聽得三聲清脆鐘鳴,八對手提紅紗宮登的絕美宮裝少女從一大片白玉屏風之後,緩步走出。
項小芸知道對方在炫示氣派,不禁雙眉微挑,從鼻中冷哼一聲,自行坐上殿中的一張豹皮客座。
畢勝青因系管家身份在這種場合之下,隻好委屈一些,垂手肅立地,站在項小芸的身後。
一十六名宮裝少女,雁翅排開,白玉屏風以後,又走出了六位武林人物。
這六人之中,是一個奇瘦無倫,仿佛成一具帶氣骷髅般的青衣老叟,一個手持粗巨禅杖的披發頭陀,一個眇去一目白發老翁,兩位麗容似玉的絕代嬌娃,以及一個金袍蒼髯道者。
項小芸在這六人之中,隻認識一個,就是适才共乘一轎,對自己風情萬種的“小迷樓主人”宇文珊。
但因宇文珊與另一位絕代嬌娃,雙雙扶持着金袍蒼髯道者,而道者步履蹒跚,似乎患有甚麼嚴重隐疾?遂不問可知的,猜出這金袍蒼髯道者,定必就是發号施令,企圖獨霸武林的“氤氲教主”。
果然,那位金袍蒼髯老者,坐上了殿中盤龍金椅,宇文珊與另一位嬌娃,則各取一具錦墩,一右一左地,分坐在“氤氲教主”兩側。
其餘諸人,均坐在項小芸對面,由“副教主”夏侯彬為首,眇目白發老翁居次,以下是瘦青衣老叟,及那位披發頭陀。
項小芸号稱“紅粉霸王”,自然生性極其暴燥爽直,但她近來卻發現偶而故意隐匿真性情地,要上些刁鑽古怪手段,倒也頗有趣味。
她既見宇文珊侍坐“氤氲教主”身旁,神情似甚親昵,不禁想起自己新發明的“倒灌湯”戰術,遂向那“小迷樓主人”,投過一瞥含蘊着情絲妒火的憤然眼色。
情絲與妒火兩者,均是女孩兒家的特殊天賦也具有特殊感應能力。
故而,項小芸很容易地,把自己這兩種心情,表現在凝眸一注之中。
宇文珊也很容易地,把對方這兩種心情,感應在目光一觸以下。
眼睛是會說話的,暗送秋波,潛進款曲,靈犀一點,默然溫存,這種無聲的語言,往往會比有聲的語言,更來得有效,有力,有味。
宇文珊與項小芸目光互接之下,立即嫣然一笑。
這嫣然一笑之中,所含蘊的情緒多了,可以分為對人對己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