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
阿道尼斯給他們講兩位騎士如何在偉大的榮塞維萊斯之戰中一起戰死――奧列弗如何三次懇請羅蘭吹号以招來沙勒曼的部隊解圍,羅蘭出于自尊又如何拒絕的。
當他們寡不敵衆,羅蘭吹響那把巨号求救時,已經為時太晚了。
等到沙勒曼回來解救他的騎士,他們已經倒在成千上萬具撒拉遜人的屍體當中了,沙勒曼悲痛地直扯自己的胡子。
阿道尼斯清楚地記得,當時吉裡亞諾聽得熱淚盈眶,可是奇怪得很,阿斯帕紐-皮西奧塔的臉上卻露出輕蔑的神情。
羅蘭之死在吉裡亞諾看來乃是人生中最壯麗的時刻,而皮西奧塔則認為,羅蘭死于異教徒之手,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兩個年輕小夥伴從草地上站起來,圖裡将雙臂搭在皮西奧塔的肩上,兩人一起回家去吃晚飯。
阿道尼斯見狀笑了,這是羅蘭扶住奧利弗的動作。
當時,面對襲擊的撒拉遜人,羅蘭就是這樣扶住奧利弗站好,以便兩人能挺立而死。
羅蘭臨死之前還舉起手臂直指青天,這時一位天使飛來,将他的鐵護手收了去。
至少詩中或者傳說中是這麼講的。
那是1000年前的事了,但是現在的西西裡還是和那時一樣:茫茫無邊的橄榄樹林,烈日曝曬的平原,路旁的神龛仍是耶稣的首批信徒所建,數不盡的十字架上曾釘死過無數追随斯巴達克思的造反奴隸。
而他的教子是又一個這類英雄,他們沒有意識到,要想改變西西裡,必須有一次道德火山的爆發,将這片土地徹底焚燒一遍才行。
這時,皮西奧塔懶洋洋地躺在草地上,吉裡亞諾面帶微笑,那雙深褐色的雙眼一動不動地看着阿道尼斯,好像在說:教父,你心裡想什麼我一清二楚。
阿道尼斯注視着這一切,忽然,眼前的景象奇妙地發生了變化:他們倆宛若那剛勁有力的雕像,超凡脫俗。
皮西奧塔變成了希臘瓶上的一個人物,爬在他手上的壁虎酷似他抓在手裡的毒蛇,在山中驕陽下,一切都刻劃得分外明晰。
皮西奧塔看上去是個危險人物,一個給世界帶來毒藥和利劍的人物。
希臘花瓶的另一面是他的教子薩爾瓦托爾-吉裡亞諾。
他形象飽滿,具有古希臘阿波羅神般的美感。
他的雙眼眼白清澈見底,幾乎給人一種失去視力的錯覺。
他的臉坦誠開朗,帶着傳說中英雄人物的那種聖潔。
他大腿粗壯有力,背部肌肉發達,宛若那些洋溢着陽剛之氣的地中海雕像。
他比大多數西西裡人身高體壯,完全是美國人的體格。
就是有一點,阿道尼斯想,他必須抛棄多愁善感的性格,堅毅果敢的年輕人才能成為英雄。
他們還很小的時候,兩人就顯示出截然不同的特點。
皮西奧塔愛要滑頭,而吉裡亞諾則十分相信必須與人為善,并且很為自己能真誠待人而自豪。
那時赫克托-阿道尼斯常想,他們長大後,吉裡亞諾準得聽皮西奧塔。
可是他錯了,相信自己美德的人遠比相信自己狡詐的人更加強大。
皮西奧塔那嘲諷的聲音打斷了赫克托-阿道尼斯的遐想:“教授,還是答應了吧。
我現在是吉裡亞諾隊伍中的二把手,可手下卻沒人聽我指揮。
”他咧嘴笑了笑,“我倒是願意從小做起。
”
阿道尼斯雖沒被惹惱,吉裡亞諾的目光中卻帶着怒意。
不過,他仍然平靜地問阿道尼斯:“你的答複是什麼?”
赫克托-阿道尼斯說:“行。
”教父還能說什麼呢?
接着,吉裡亞諾就給他布置回蒙特萊普後要做的工作,并把第二天的行動計劃簡要地給他講了一下。
阿道尼斯不禁再一次被這個年輕人的計劃顯示出的勇敢兇猛所震懾了。
吉裡亞諾将他扶上驢去後,他彎身親了親他的這位教子。
皮西奧塔和吉裡亞諾目送着阿道尼斯騎着毛驢下了山,朝蒙特萊普方向去了。
“他可真矮。
”皮西奧塔說,“要是我們小時候玩土匪遊戲時他來入夥,可能倒更合适。
”
吉裡亞諾轉過頭來溫和地說:“開玩笑要注意場合,談正事的時候就不該開玩笑。
”到了晚上睡覺前,他們又互相擁抱了。
“你是我的兄弟。
”吉裡亞諾對皮西奧塔說,“這一點你要牢記。
”然後,他們各自裹着毯子睡了,度過了他們名震遐迩前的最後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