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嫂一聽臉色驟變,一旁的徐繼志也怔住了,正待開口,那和尚一看這情形,就多少知道了一些,便對劉嫂低聲說:“貧僧是從如臯趕來的,這位大嫂是姓劉嗎?”
“你,你怎會認得我姓劉?”劉嫂聽後大驚地問道。
“實不相瞞,我是為董小宛才來這裡的。
”
“老天!那暖轎裡正是董小宛呀。
”
“哎呀”一聲,那和尚提着方便鏟掉頭往東追去。
劉嫂跟着徐繼志來到徐家,還沒坐下,徐繼志就問劉嫂:“這和尚來得蹊跷,嫂嫂你見過嗎?”
“沒有。
”
“那麼他怎麼會認得你呢?這裡面一定有文章,他一定是去追董小宛去了。
”他馬上站起來對韓氏說:“娘子你陪着劉嫂,我先到行轅去觀察一下動靜,恐怕要發生什麼不測的事了。
”
徐繼志剛到行轅不久,正喝着當差的送來的一杯茶,就看見洪承疇的親信滿頭大汗地跑來。
“洪大人叫徐先生快去,那個董小宛死了!”
徐繼志聽後也吃了一驚,沒想事情會發展得這麼快,比預料中的情形更嚴重許多,他忙騎上一匹快馬,奔多铎的行邸而來。
對于董小宛的死,徐繼志隻是從那些随從那兒道聽途說來的。
他趕到豫王府行邸時,董小宛已經死去了,一塊白布已蓋在董小宛的身上,殷殷鮮血浸透了床單。
洪承疇正臉色蒼白地站在那裡,看見徐繼志趕到後,就馬上對他叫道:“快把這賤人擡出去,随便埋在亂冢裡。
”
徐繼志趕忙叫人擡着董小宛的屍體出了行邸,然後就直奔七裡山塘的一所尼姑庵,并叫尼姑們把門關上,不許放外人進來,一面叫人備辦棺木衣衾,一面派人去接娘和劉氏。
正在料理之際,先前遇見的那位和尚進庵來了。
徐繼志不解地看着他,然後轉過身去責問尼姑:誰叫你們放人進來的?
“徐先生,你不是奉命埋葬董小宛的嗎?貧僧是來誦經超度的,有何不可呢?”然後他轉過身對尼姑們說:“不論何人到此,都要先請示徐先生,聽見麼?”
徐繼志看着這情形,知道這和尚不是一般的人,便低低問道:“大師父你……?”
“你去叫劉嫂了嗎?”不等徐繼志問完,和尚便先說道:“告訴你吧,我是特意來搭救董小宛的,可惜來得太遲了。
請問徐先生,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
“不甚清楚,聽那些随從講,董夫人是撞牆而死的。
”
“真乃烈婦也。
”那和尚贊歎地說。
“不知師父法号怎麼稱呼?”
“貧僧法名嚴戒,和冒辟疆是結義兄弟。
在如臯聽到此信,就星夜兼程地趕來,竟然未救出活人,那麼我也隻好把屍身弄回去了。
”
“這埋葬?”
“那好辦,橫豎去備了棺木,葬個空棺材如何?”
“路途遙遠,這死屍怎麼好走呢?”
“這個我自有法子,如果我沒些法子,我趕來還有何用呢?”
龍蘭坐在那裡正打算誦兩卷金剛經,超度超度死魂。
就聽見劉嫂在外面哭叫着妹妹走了進來,她後面跟着的韓氏也淚流滿面。
龍蘭趕緊上前勸阻說:“劉嫂,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先料理小宛要緊。
”接着他又說:“這裡師父已燒好了熱水,你和徐夫人先替小宛洗幹淨換衣服吧。
”
龍蘭和徐繼志走出院來,四面看了看,見有一柴草房,推門進去一看,裡面堆放着許多木柴,他挾了幾節大柴往棺材裡一放,然後将棺材往上一拎,嫌輕了點,又搬了塊石頭放進棺材,再試了試,說道:“差不多了。
”看得徐繼志目瞪口呆。
“師父埋掉空棺材,這死屍又怎麼辦呢?”
龍蘭正要開口,隻見韓氏慌張地開門跑出來向這邊招手:“還活着呢。
”
徐繼志又驚又喜,忙問:“真的嗎?”見韓氏點點頭。
徐繼志連忙招喚龍蘭,低聲說:“她活過來了。
”
“這就再好不過了。
”龍蘭說完暗暗念了聲阿彌陀佛。
董小宛是在劉嫂的痛哭和呼喚中舒醒過來的。
正當劉嫂和韓氏拎着水桶、木盆進屋來掀開被子時,聽見董小宛發出蚊蟻般的聲音:“姐姐。
”劉嫂正在痛哭中,并未聽見,在一旁的韓氏卻聽出了這細弱的聲音。
“劉嫂你仔細聽聽,像有聲音呢?你摸摸她的心口吧。
”
“胸口還熱呢,”劉嫂驚喜地說,“心也在跳動。
”
“想來,方才确實是聽見她叫了聲姐姐。
”
韓氏說完,就低頭靠近董小宛的面龐,細細一聽,聽出一種微弱而短促的聲音,劉嫂也把頭靠近董小宛,這回她聽到了董小宛細弱的氣息聲,她馬上驚喜得跳了起來,“她還沒死!”淚珠兒就滴落在董小宛的臉上。
董小宛感到自己是從沉沉的昏睡中漸漸醒過來,她被劉嫂冰涼的手指撫摸到胸口時,隻是氣若遊絲地叫了聲姐姐後又昏過去了。
董小宛從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中,再一次蘇醒過來。
她不知道眼前是什麼地方,當她極其艱難地回憶所發生的一切時,一陣鑽心的痛楚差點使她暈了過去。
她感到一些影像越來越模糊,然後又進入了深度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