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的是連着幾天的雨道路也變得泥濘不堪,一腳踩下去又濕又滑,隻得把草鞋脫去赤足前行。
連着走幾天這樣的路,不少士兵的腳趾頭都溽爛了,前一日的膿血未幹第二天又在泥裡掙命,疼得龇牙咧嘴一瘸一拐。
就這樣連着走了幾天,曹軍尚未撤出南陽這一郡之地,所幸河北方面并無動靜,袁紹似乎沒有采納田豐的奇襲策略。
這一日,天氣越發糟糕,比之先前又熱了不少,而黴雨還是不見停歇。
曹操一早督率兵馬行軍,擊退了張繡的兩番追襲,但兵士疲乏至極,隻行了六裡地便不得不安營休息。
時至正午黴雨不停,可氣溫卻悶熱難當,連一絲風都沒有,熱烘烘的水汽暈得人腦袋發漲。
中軍帳裡一片氤氲,樂進、夏侯淵等武将都脫了個光膀子,空身背着劍,一個個露着渾身的腱子肉;荀攸是端正之士,但這會兒也不得不解開衣衫,顯出瘦骨嶙峋的胸膛;郭嘉可不管那麼多,不但脫了上衣,連褲子都扒了,反正他也不打仗,就穿了條褲頭,可又怕坐下生痱子,幹脆赤腳在帥案邊蹲着。
曹操身為當朝司空三軍統帥自不能失儀,但也敞開懷,手裡攥着一卷自己編纂的《兵法節要》,看是看不進去了,無非是想辦法轉移一下炎熱感——這哪還像一場軍事會議。
曹洪手扒帳簾望了一會兒,突然轉身抱怨道:“他娘了個蛋的!敵人沒有布帳,都是竹草搭棚,比咱透氣舒服得多!”
“這就是教訓啊。
”荀攸歎了口氣,“以後再趕上這樣的天氣,務必事先做好準備,另外還得有些避暑的藥草才好。
”
樂進挺着光溜溜的大肚子,氣喘籲籲道:“張繡那厮是不是瘋了?這兩天日夜騷擾我軍,沒有這麼打仗的,咱們不得安歇,可他自己就不累嗎?”于禁接茬道:“說是袁紹來襲,這都過了幾天了,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這不是虛驚一場嘛!早知如此還不如拿下穰縣再退呢。
”
朱靈哼了一聲,撅着地包天的大下巴駁道:“我看撤兵就對了,真在穰縣趕上這樣的天氣,即便攻城也攻不下。
”
于禁聽出他故意作對,擦擦額頭上不住湧出的汗水,冷笑道:“沒打的仗,你怎麼知道攻不下?”
曹操本就心煩,聽這倆人到了此刻還不能同心協力,把手中竹簡往桌案上一拍。
于禁、朱靈見他動怒,趕緊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曹操環視這“肉隐肉現”的軍帳,心緒煩亂至極,最後指了指蹲在一旁的郭嘉道:“奉孝,你說說現在該怎麼辦?”
郭嘉光着身子還不忘了拱手行禮,低聲道:“天氣這種事情,着急也沒用,蔡瑁、張繡不退,咱們終究是被動。
在下沒有任何辦法,隻希望明公能橫下心來慢慢走,老天總不能始終不晴吧?再者越往北咱們越有利,隻要出了南陽郡,他們也就不敢追了。
”
說了等于沒說,但除了忍耐确實毫無辦法。
就在此時聞帳外一聲禀報,王必、繁欽領着一個身披蓑衣的人走來。
蓑衣人看見曹操趕緊摘下鬥笠,露出年輕的白淨面龐,跪倒帳外施禮:“末将乃夏侯将軍麾下校尉王圖,率領一千兵馬并攜帶蓑衣前來助陣!”曹操以前未見過王圖,但聽他帶來蓑衣頗為高興,笑道:“請起!快快進來避雨吧。
”
王圖起身走進來,頓覺這大帳裡人肉味、土腥味、濕熱氣一并往臉上湧,又不好當着曹操的面抱怨什麼,屏住呼吸道:“在下還有一件重要軍情禀報,主公是不是……”說着話他左顧右看似有顧忌。
曹操見他這樣小心,便知又不是什麼好消息,歎了口氣道:“有事但說無妨,是不是袁紹起兵了?”
“河北并無異樣,不過……”王圖從懷裡掏出一紙帛書放到帥案上,“徐州呂布複叛,起兵襲擊小沛,劉備不敵,派人至許都求援。
這是荀令君親筆書信,詳述事情經過,請主公示下。
”
天氣濕熱墨迹都花了,曹操辨認字迹細細觀看。
原來呂布起兵的罪魁禍首又是白波舊将楊奉、韓暹。
這兩個朝廷叛賊自被曹操擊敗後先投靠了袁術,再叛歸呂布。
有道是賊性難改,加之呂布約束不嚴,楊奉、韓暹時常率領部下掠奪百姓,還越過州界至小沛為害。
劉備定下計謀,假稱朝廷原諒二人往昔之罪,将他們诓騙至營中,于酒宴之上将二人斬殺。
楊奉、韓暹一生三叛,死于劉備之手也是罪有應得,呂布也并未深究,隻将二人餘部草草了事。
哪知劉備自以為已與呂布反目,适逢呂布遣人往河内張楊處購置馬匹,劉備便派部将張飛半路劫走。
呂布得知怒不可遏,又經陳宮剖析點撥,漸悟自己已中曹操穩軍之計,即刻派高順率領精銳攻打小沛,又遣出張遼聯絡沿海臧霸、吳敦、孫觀等豪強為後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