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就地正法。
”
語聲剛完,隻見燈光一暗,有人失聲驚呼。
是慶兒失手打翻了一盞燈,從太後到宮女,這時都把視線投注在她臉上,隻見她手掩着嘴,一雙眼瞪得好大,不知是驚懼、失悔還是根本就吓傻了。
一陣錯愕,接着而來的是省悟,每個人心裡都明白,慶兒是聽說她“幹哥哥”安德海已為皇帝處死,一驚失手。
在宮裡當差,這就算犯了極大的過失,而且正當慈禧太後震怒的當兒,所以宮女們都替她捏了一手心的汗。
皇帝倒很可憐她,但看到慈禧太後的臉色,他也不敢開口了。
慈禧太後緊閉着嘴,斜睨看着慶兒,經過一段死樣的沉默,突然間爆發了。
“叉出去!”她急促地喝道,“叫人來打,打死算完!”
慶兒張嘴想哭,卻又不敢。
皇帝好生不忍,勉強作出笑容,喊一聲:“皇額娘……”。
話還不曾說,慈禧太後大聲攔着他說:“你少管閑事!”接着把眼風掃了過來。
被掃到的宮女,無不是打個寒噤,也無不是來“叉”慶兒。
她似乎還想掙紮着走回來叩求開恩,那些宮女卻容不得她如此,有的推,有的拖,有的用手捂住她的嘴。
弄到門外,又有太監幫忙,慶兒越發沒有生路了。
慈禧太後似乎因為一腔無可發洩的怒氣,适逢其會地得在慶兒身上發洩,因而神色緩和了,也不過是神色不那麼叫人害怕,臉仍舊闆得象拿熨鬥燙過似的,“不錯,小安子該死!”她向皇帝說:“不過,你該告訴我啊!誰許了你私自召見軍機?”
“我本來想跟皇額娘回奏,實在是怕皇額娘身子不爽,不能再生氣。
所以想了又想,甯願受皇額娘的責罰,也得暫時瞞着。
”
“哼!看不出你倒是一番孝心。
”
皇帝又往下一跪,“皇額娘這麼說,必是我平日有不孝順的地方。
”皇帝說道,“皇額娘說了,我改過。
”
到底是母子,慈禧太後想了半天歎口氣說,“你起來!我再問你,這件事你跟那面回過沒有?”
“那面”是指慈安太後,皇帝很快地,也很堅決地答道:
“沒有!”
這讓慈禧太後心裡好過了些,“你六叔怎麼說?”她問。
皇帝想了想答道:“六叔的意思,仿佛是他一個人作不了主,要讓大家來一起商量。
”
“原來召見軍機是你六叔的主意。
”慈禧太後又問:“文祥他們怎麼說?”
“說是兩位皇太後苦心操勞,才有今天這個局面,不能讓小安子一個人給攪壞了。
”這句話多少是實情,下面那句話就是小李教的:“又說,小安子私自出京,猶有可說,打着那面‘三足烏’的幌子,就非死不可。
不然,有玷聖德。
”
“這也罷了。
”慈禧太後說,“小安子是立過功的人,所以我另眼相看。
誰知道他福命就那麼一點兒大,‘自作孽,不可活’,我心裡一點兒沒有什麼!”
“皇額娘這麼說,兒子可就放心了。
”皇帝是真的如釋重負。
“你回去睡吧!明兒上書房,别跟師傅們提這件事。
”
皇帝答應着,跪安退出。
來時腳步趑趄,去時步履輕快,心裡十分得意,同時也有些驚異,居然會把這一場風波應付下來,連自己都有點不大能相信。
當然,皇帝沒有忘掉小李,論功行賞,就值得給他一枝藍翎,不過這話不必當着大家說,所以隻讓小李扶着軟轎轎杠,緩緩回歸養心殿。
走到半路,忽然想到,應該給慈安太後去報個信,于是急急拍着扶手喊道:“慢着,不回養心殿,上長春宮。
”
小李覺得要避形迹,回身彎腰答道:“今兒晚了,母後皇太後大概歇下了,明兒一早去請安吧!”
“天也不過剛黑透,晚什麼?”皇帝說道:“我請個安馬上就走。
”
拗不過皇帝,隻好轉到長春宮,迎面遇見玉子,她笑嘻嘻地請了個安說:“萬歲爺今兒胃口大開!”
“對了!你那碗火腿冬瓜湯真好。
”皇帝很高興地說:“明兒個我賞你幾樣好玩兒的東西。
”
于是玉子又請安謝恩,還未站起身來,隻聽得慈安太後的聲音:“是皇上來了嗎?”
“是!”玉子高聲答了這一聲,疾趨上前,推開剛掩上的殿門,引導皇帝入殿。
“皇額娘!”皇帝說話一點都不顧忌,“剛過了一道難關,過得還挺漂亮的。
”
安德海的消息,由小李在飯前來要菜時,悄悄告訴了玉子,玉子又悄悄回奏了慈安太後。
她既喜亦憂,憂的是怕皇帝對慈禧太後不好交代。
現在聽他這一說,自然明白。
但寬慰之餘,也有不滿,隻為皇帝有些得意忘形,因而用責備的聲音說道:“什麼難關不難關的!有一點兒事就沉不住氣了。
”
慈安太後那怕是訓斥,臉上也總常有掩不住的笑容,所以皇帝一點都不怕,端個小闆凳坐在她膝前,自言自語地說:
“明兒晚上就遞到濟南了。
”
“什麼呀?”玉子語焉不詳,慈安太後這時才明白:“敢情是丁寶桢上的折子?我還以為是曾國藩奏得來的呢!”
“曾國藩膽子小,怕事。
丁寶桢是好的,将來……。
”
“将來!”慈安太後打斷他的話,語重心長地說:“将來等你一個人能作主的時候再說,這會兒擱在心裡就是了。
”
皇帝深深點頭,受了慈安太後的教。
接着,便低聲把召見恭王和軍機,以及去見慈禧太後的經過說了一遍。
一個講得頭頭是道,一個聽得津津有味,母子倆都忘了時間,卻把個小李急壞了。
因為宮門一下鑰,便得到敬事房去要鑰匙,這一下就得記日記檔,而慈禧太後每隔三、五天總得“閱檔”,發覺有這段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