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心裡就會想得很多,所想的必是管束皇帝的法子,連帶大家不得安甯。
最後仍然要借重玉子,“有話留着明兒說吧!”她找個空隙插嘴,“萬歲爺今兒也累了。
”
這一來慈安太後才發覺,“唷!”她微微失驚,“都快起更了。
回去好好兒睡吧!”
皇帝猶有戀戀不舍之意,經不住傳轎的傳轎,掌燈的掌燈,硬把皇帝架弄出長春宮。
軟轎行到半路,隻見數名太監避在一旁,候禦駕先行,他們手裡提着鋪蓋、梳頭匣子,以及女人所用的什物,皇帝不免奇怪,随即問道:“這是幹什麼呀?”
“奴才去打聽了來回奏,時候不早了,請聖駕先回養心殿。
”說着,小李匆匆去了。
也不過皇帝剛剛回殿,小李跟着便已趕到。
一看就能發覺他神色抑郁。
這天的小李,格外得寵,所以皇帝很關切地問道:“你是怎麼了?哭喪着臉!”
這下提醒了小李,趕緊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來:“奴才沒什麼!”
他不肯承認,也就算了,皇帝隻問:“剛才是怎麼回事?”
“是……,”小李很吃力地說:“是替慶兒挪東西。
”
“喔,”皇帝自以為明白了,“必是把慶兒給攆走了。
”
“不是,”小李木然答道:“處死了!”
皇帝大驚:“真的?”
“聖母皇太後的懿旨,誰敢不遵?”
皇帝沒有作聲,愀然不樂。
慶兒是個好女孩,隻是仗着她幹哥哥的勢,有點兒驕狂。
皇帝不相信慈禧太後肯下這樣的辣手,必是總管太監誤信了她氣頭上的一句話,真個“打死算完”。
早知如此,當時拚着再受一頓責備,也要救慶兒一救。
轉臉看到小李的神色,他愈感歉然。
他的抑郁何來?到這時自然明白,小李一向喜歡慶兒,就不為她本人,為了小李,也該把慶兒救出來。
如今一切都晚了,皇帝微微頓足:“唉!多隻為我那時候少說一句話。
”
小李懂他的意思,不知是感激、惋惜,還是怨恨,反而安德海被定了死罪這件大快人心的事,因為這個意外事故而變得不怎麼樣令人興奮了。
但外廷的觀感,完全不同。
從知道安德海抄家開始,就不知有多少人拍手稱快。
當然也有人去打聽消息,但竟連軍機章京,都不明内情。
“是寶中堂親自拟的旨。
沈總憲、李師傅幫着分繕,即時封發。
不知道裡頭說些什麼?”沈總憲是沈桂芬,這時已升任左都禦史了。
由軍機章京的答語,越顯得案情的神秘,也越有人多方刺探。
到了第二天下午,内廷行走的官員,除了軍機章京,另外三個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弘德殿、南書房、上書房,對于案情都相當清楚了。
于是,話題也便由安德海轉到了丁寶桢身上。
有的說,丁寶桢秉性剛烈,安德海遇着他,合該倒黴;有的說他在剿東撚時,受夠了李鴻章和淮軍的氣,此舉是有激使然,借此立威收名。
丁寶桢居官雖清廉,但跟沈葆桢一樣,對京中翰林,頗有點綴,因而這一下博得了清議的熱烈贊許,似乎一夕之間,丁寶桢的聲光淩駕曾侯、李伯相、左爵帥而上之了。
但是,在濟南的丁寶桢卻正焦灼不堪。
八月初二的奏折,計算日子,折差應該回來了,至今不到,莫非其中有變?在所有的變化中,最要防備的是,慈禧太後可能會承認這回事,安德海的身分由暧昧而明确,事情就棘手了。
因為這時安德海在泰安縣的從屬,已有一部分押解到濟南,丁寶桢親自提審安邦太,多方盤诘,約略了然安德海的出京,是得到慈禧太後默許的,而“采辦龍袍”不過是一個題目,實際上的任務,正如那面“三足烏”的幌子所顯示的涵意。
此外,還要到江南采訪物價,作為将來備辦大婚物件,審核的根據。
照此看來,慈禧太後或許會追認其事,等假欽差變成真欽差,再要殺安德海,罪名可就嚴重了。
為此,丁寶桢一直不安,等待谕旨,真如大旱之望雲霓。
撫标中軍緒承是早已準備好了的,知道皇命一到,就要開刀,預先在曆城縣衙門和巡撫衙門都派了兵在等。
到了夜裡,撫署轅門外,燈籠火把,照耀得如白晝一般。
在官廳上,臬司潘霨和濟南府知府、曆城縣知縣,亦都衣冠整肅地在伺候着。
自鳴鐘已打過十下,正當神思困倦,都想命随侍的聽差,在炕床上鋪開被褥,預備躺一會時,隻聽鸾鈴大振,由遠及近,于是無不精神一振,各人的聽差,不待主人吩咐,亦都奔了出去,打聽可是京裡的驿馬到了。
果然,是兵部的專差星夜趕到。
緒承親自接着,問明了是“六百裡加緊”,那不用說,必是這一案的上谕,随即親自到簽押房來通知丁寶桢。
恭具衣冠,開讀谕旨,丁寶桢不曾想到,朝廷的處置如此明快!躊躇得意之餘,竟有些感激涕零的模樣,不由得激動地對他屬下說道:“真正聖明獨斷,欽佩莫名。
”
“是!也見得朝廷對大人的倚重。
”潘霨乘機奉承了一句,緊接着指示:“如何遵旨辦理?請大人吩咐了,司裡好預備。
”
“谕旨上說得極其明白,即刻提堂,指認确實,随即正法,此刻就辦,一等天亮,我就要拜折複奏。
”
“是!”潘霨轉身對曆城縣知縣,拱拱手說:“貴縣辛苦吧!”
曆城縣的縣大老爺,奉命唯謹,疾趨回衙,把刑房書辦傳了來,說明其事。
提審倒容易,半夜裡“出紅差”,卻是罕見之事,不免有些莫知所措。
“怎麼回事?”
“半夜裡‘出紅差’,隻怕‘導子’不齊……。
”
“嗐!”縣大老爺打斷他的話說,“半夜裡出導子,出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