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聖學未成。
皇上如今第一件大事,就是勤求學問。
皇上踐祚之年,與聖祖仁皇帝差不多,聖祖十四歲擒鳌拜,除大患,在皇上這個年紀,已經着手策劃撤藩。
禦門聽政,日理萬機之餘,不廢聖學,不但常禦經筵,而且沒有一天不跟南書房的翰林,讨論學問。
皇上請細想,可曾能象聖祖那樣勤學?”醇王接着又說,“李師傅在這裡,就拿這個月來說好了,皇上一共上了幾天書房?”
于是李鴻藻接口陳述:“初一是皇後千秋節,兩天沒有書房;初三引見拔貢,無書房;初四召見完事才已正二刻,傳旨無書房;初五午初傳無書房;初六傳兩天無書房;初八又傳:本日及十一日至十五日無書房。
算起來半個月工夫,隻初九、初十兩天臨禦弘德殿。
前天、昨天,依舊是無書房。
”
“昨天!”皇帝算是找着理了,“昨天是什麼日子?不要行禮嗎?”
“昨天是先帝忌辰。
”醇王正好接口,觸景生情,感念文宗,不由得雙淚交流,“先帝棄天下,就為了洋人燒圓明園,憂憤而崩,皇上如果還記不得這個創巨痛深的奇恥大辱,臣不如随侍先帝于泉下。
”說罷放聲大哭。
皇帝又窘又惱,不便好言安慰,也不願好言安慰,隻繃着臉,大聲說道:“這不是哭的事,有話盡管說,隻要說得有道理,我當然會聽。
”
于是醇王收淚,一款款地往下再談。
召見的規矩,皇帝不曾問到,固不應擅自陳奏,就是同班召見,亦要分地位高低,不能越次發言,所以醇王說過,才輪着伯彥讷谟诂開口。
他是提到李光昭一案,攻擊内務府蒙蔽皇帝,以緻于流言籍籍,中外都傳為笑談。
願皇帝大振乾綱,英察果斷,勿為左右近侍所包圍。
再下來就該景壽說話,他一向沉默寡言,自從牽入肅順的案子裡,搞得灰頭土臉,更加不願對大政有所主張。
禦前、軍機聯名奏谏,雖為他所贊成,但要說的話大家都說過了,他隻泛泛地以聖駕至重,不宜輕出,說了幾句。
然後又說:“臣侍先帝之曰,曾承面谕:前明神宗,對臣下奏谏、各部院衙門議奏事項,往往留中不報,最是失德。
皇上天亶聰明,必能切記先帝的遺訓。
”
皇帝覺得拿他比做明神宗,無論如何不服氣,所以冷笑說道:“哼!拟于不倫!明神宗數十年不視朝,我那裡有他這樣子?至于奏折留中,是我保全上折子的人,一發下去,就必得處分。
”
這一下,醇王可也忍不住了,抗聲說道:“臣聽說頗有人直言奏谏,如李光昭一案,早在上年年底,大理寺少卿王家璧,就曾密奏,指李某‘迹近欺罔’,如今果如所言。
倘或皇上當時就拿王家璧的折子發下來,軍機不敢不查辦,何緻于有今天的笑話?”
“李光昭的案子,我已經叫李鴻章嚴辦,不必再說了。
”皇帝又說:“奏谏無非要我采納,有些我已經接納了,折子發不發下去,沒有什麼關系。
”
“是。
臣但願皇上能虛衷以聽。
”醇王又說,“臣眜死上言,從今以後,易服微行之事,千萬不可再有。
”
“那是謠言,何嘗有此事?”
“皇上說謠言就是謠言。
”
這句話中有着無可形容的不屑與言的意味,皇帝心裡異常不舒服,估量醇王也不敢對此事過境遷,形迹不留的情事,堅持其必有,因而振振有詞地問:“你說呀!我到了些什麼地方,是那一天,遇見了那些人?”
“皇上自己知道就是。
”
這愈顯得醇王的話是捕風捉影之談,皇帝更要追問了,“不!”他說,“你非說不可,不然就是你造謠。
”
造皇帝的謠,這事非同小可,醇王逼得無法,隻好實說。
那一天在宣德樓小酌,那一天在龍源樓午膳,那一天在八大胡同流連,那一天在琉璃廠買“閑書”。
這都是榮祿接得報告,轉報了醇王的。
不但有日子,有地方,甚至在飯館裡要了些什麼菜,花了幾兩銀子都說得一清二楚。
這一下不但皇帝目瞪呆拙,無話可答,伯彥讷谟诂、景壽、沈桂芬等人,亦有聞所未聞之感。
一時殿中如風雨将來之前的沉寂,令人惴惴不安。
“别的都好說。
停園工,我得面奏太後,這件我做不了主。
”
終于得到皇帝這樣一句話,都認為差強人意。
于是由惇王領頭,跪安退下。
皇帝自己也是汗流浃背,回乾清宮剛抹了身,太監來報,慈禧太後召見。
到了長春宮,隻見慈禧太後的臉色陰沉,皇帝先就膽寒了。
“聽說軍機跟禦前,有個聯名的折子。
”慈禧太後問道:
“說的什麼呀?”
“還不是那些老生常談。
”皇帝想把奏折取給慈禧太後看,已經探手入懷,轉念警覺,這是“授人以柄”,便又把手伸了出來。
“怎麼叫老生常談?裡頭不是幾句要緊話,何緻于約齊了來見你?折子呢?”慈禧太後将手一伸。
皇帝心想,如果說不曾帶來,說不定就會吩咐,派人去取。
取不來豈非顯得自己撒謊?無可奈何,隻好把奏折交了過去。
慈禧太後看折子,雖非一目十行,卻比皇帝快得多,一面看,一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