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防:“我中國幅員遼闊,海岸東起奉天、錦州,南到瓊州、廉州,綿延萬裡之長,本來就防不勝防。
加以俄國占據海參崴,想攻我混同江;英國取香港,法國取越南,葡萄牙取澳門,三路進逼廣東;日本襲擊琉球,志在台澎,形勢對我更為不利。
現在西洋各國在紅海開運河,辟了一條捷徑,而且安設海底電線,信息極快,一旦有事,征調軍艦,極其方便。
在我國,隻能調集陸軍,扼守海口,而在外國,進則有利,退則停泊在大海之中,我軍望洋興歎,不能追擊,所以對他們并無害處。
主客易勢,勞逸不同,是我們最吃虧的地方。
”
這番侃侃而談,言之成理而頗有創聞的陳奏,慈禧太後深為注意,“照你這麼說,我們中國就沒有法子防備了?”她懷疑地問,“總不緻于吧?”
“事在人為。
”張佩綸答道:“水師宜合不宜分,宜整不宜散。
同治年間,丁日昌奏請設立三洋水師,原折下督撫重臣議奏,左宗棠以為洋防一水可通,一有警報,兵輪可以齊集支援,倘或強劃為三洋,名為各專責成,其實各不相關。
李鴻章也說:‘沿海口岸林立,處處駐紮重兵,不但耗費浩繁,而且備多力分,主張全力扼守要害’。
這都是老成之言,必在聖明洞鑒之中。
”
“是的,我記得他們當初是這麼說。
督撫的習氣,向來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剿匪也好,對付洋人也好,一出自己的疆界,就撒手不管了。
文宗在日,最恨各省這個樣子,現在就是南北洋,争械争饷,也都不免隻顧自己,不顧别人。
你這次到福建,務必跟總督、巡撫、船政大臣和衷共濟。
同為朝廷辦事,辦好了大家有功,一件事辦壞了,共事的人,說這個有罪,那個反倒有功,是斷乎不會有的事。
”
“是!”張佩綸加重語氣答道:“臣必謹遵慈谕,任勞任怨。
”
“沈葆桢創辦船政,很有效驗。
不過現在要制洋人,總還得另有一套辦法。
總理衙門跟北洋已經商量過這件事,你總知道?”
“是!臣是知道這件事的。
李鴻章跟總理衙門常有信使往來,反複讨論,現在意見差不多一緻了。
”張佩綸略停一下,用很有力的聲音說:“欲求制敵之法,非創設外海兵輪水師不可,欲收橫海之功,非設立水師衙門不可。
”
“你是說專設一個衙門管理水師?”
“是!西洋兵制,水師都設海軍部,兵柄極重。
”張佩綸說:“總稅務司赫德在總理衙門談論軍事洋務,亦勸我中國設立總海防司。
水師既然宜合不宜分,宜整不宜散,自然宜乎專設水師衙門,統籌調度。
”
“設衙門倒沒有什麼,不過多用幾個人。
創設外海兵輪水師,隻怕不是一兩百萬銀子所能辦得了的,這筆經費,從何而來?你們想過沒有?”
“臣等亦曾籌議,沿海共有七省,外海兵輪水師,既然一軍應七省之防,則七省合力供水師一軍之饷,亦非難事。
所難的是,怕七省督撫,各持門戶之見,不肯通力合作。
”
“這倒不要緊。
誰要是不肯盡力,朝廷自有處置的辦法。
”慈禧太後想了好一會,用沉着有力的聲音吩咐:“你好好寫個折子來。
一條一條,越詳細越好。
”
“是!”
“你這次到福建,雖說會辦海疆事務,身分是欽差,福建的船政也可以管。
”慈禧太後又說:“你赴任以前,不妨先到天津找李鴻章談談去。
你不是跟李鴻章很熟嗎?”
“是!臣與李鴻章世交。
”
“你見了李鴻章,告訴他:朝廷待他不薄。
多少人參他,我都壓了下來。
他也該激發天良,好好辦事。
”慈禧太後又說:“有人罵他是秦桧、賈似道,這話雖然過分,李鴻章也不能沒有警惕。
保全和局不是含混了事!”
“是!”張佩綸說:“臣見了李鴻章,一定将皇太後操持的苦心,細細說給他聽。
”
“現在國家多事,有好人才一定要讓他出頭。
你向來遇事肯留心,可知道有什麼能幹的人?”
張佩綸已聽說有人保舉江蘇江安糧道張富年、浙江甯紹台道薛福成、安徽徽甯池太廣道張蔭桓,已分饬三省巡撫轉知來京,聽候召見。
張富年他不熟,薛福成和張蔭桓是知道的,都是幹練通達,可辦洋務的人才。
但薛福成是慈眷正隆,已調任順天府尹的薛福辰的胞弟,為恐慈禧太後疑心他有意迎合起見,所以隻提張蔭桓。
“據臣所知,安徽道員張蔭桓,雖非科舉出身,很讀過些書。
以前在山東服官,閻敬銘、丁寶桢都很器重他。
此人熟悉海防、商務,勇于任事,若蒙聖恩拔擢,臣料他不緻辜負委任。
”
“嗯,嗯!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