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以外,是不是還要将吳大澂革職?
“不必!”慈禧太後的态度很平和,“本來我連這個折子都不想拿出來,如今看來,倒象你七叔不幸而言中了!既然吳大澂有那麼一種說法,原折似乎不能不發抄。
讀書人看重的是聲名,你七叔的折子一發抄,吳大澂也許自己就會告老了。
”
※※※
一夜過去,是慈禧太後垂簾聽政的最後一天,也是皇後初次朝見太後的一天,這天也是皇帝親祭社稷的日子。
内務府官員分幾處照料,忙得不可開交,當然最要緊的是照料慈甯宮的典禮。
皇後朝見太後的吉時,欽天監選定辰正,也正就是平時慈禧太後召見軍機的時刻。
為了不誤吉時,隻好提早跟軍機見面,又為節省工夫,破例改在慈甯宮召見。
這天必須請懿旨的,就隻是與醇王有關的兩個奏折。
一個是吏部複奏處分屠仁守一案,孫毓汶秉承醇王的意思,決定嚴辦。
同時打擊吏部尚書徐桐,為了報複他反對修建津通鐵路。
這個折子已經交議,所以先由禮王世铎出面複奏,“吏部辦事,實在有欺蒙的嫌疑。
奉旨交辦事件,那可這樣子敷衍?明明是有意包庇屠仁守。
”他說:“臣等幾個公議,屠仁守違旨妄言,過失不輕,吏部議以革職留任的處分,已嫌太輕。
禦史開缺之後,又不把應補什麼官叙明。
如果前一個折子奉準了,屠仁守不過由禦史調為部員,那有這麼便宜的事?”
“那麼,”慈禧太後問道:“你們的意思怎麼樣呢?”
“屠仁守應該革職,永不叙用。
吏部堂官交都察院議處,承辦司員,查取職名,交都察院嚴議。
”
“這樣的處分,不太重了些嗎?”
“皇太後明見,”世铎将孫毓汶教他的一番話說了出去,“皇太後聽政,各部院不敢馬虎,如今歸政在即,不免松懈。
皇太後如不為皇上立威,以後辦事就難了。
”
這幾句話說得籠統含混,但意思已很清楚。
慈禧太後不願在最後一天跟軍機大臣的意見不合,便點點頭說:“好吧!
就照你們的意思,寫旨來看。
”
處分了這一案,就要談吳大澂的密折了。
慈禧太後不即說破緣由,卻先打聽吳大澂的一切,第一是問他的官聲如何?
禮王世铎心裡奇怪,何以忽然問起吳大澂的官聲,莫非有人參劾?河督雖是個肥缺,但鄭州黃河決口,寬至五百五十餘丈,朝命特派李鴻章主持修複,前後兩年有餘,耗費部款數百萬,縱有經手人中飽,與吳大澂不會有太大的關系。
因為他是去年八月間才署理河督,秋汛以後,鄭工合龍,去年年底實授河東河道總,賞加頭品頂戴,不似會出什麼差錯。
倘有差錯,首當其沖的也是李鴻章與吳大澂的前任李鶴年。
這樣飛快地轉完念頭,便決定看醇王的面子,說幾句好話,“吳大澂是肯做事的人,不怕難,不怕苦。
”世铎說道,“操守也還靠得住,除了喜歡金石碑版之外,倒不曾聽說他有喜歡别樣。
”
“他跟醇親王是不是常有往來?”
吳大澂的奧援就是醇王,與李鴻章處得也很不壞,他之有今日,就是這兩個人的力量。
此為盡人皆知之事,但世铎卻不肯實說。
因為在慈禧太後面前,一提到醇王與朝官名士結交的情形,便得謹慎,為了怕替醇王招來一個樹黨結援的名聲。
“奴才不甚清楚。
”世铎這樣答道:“縱有書信往還,想來談的也是公事。
”
“那還罷了。
如果吳大澂是受了醇親王的好處,想有所報答,又不知道怎麼樣報答,随便上折子,那就不但他本人荒唐,也是害了醇親王。
”慈禧太後拿起吳大澂和醇王的兩個折子,“你們看罷!”
世铎接過來匆匆看完,為吳大澂捏了一大把汗,心裡在想:這自然是為醇王“仗義執言”,卻不想是中了醇王自己的“埋伏”。
這反手一巴掌,打得可真不輕了。
如今看樣子是要預備一名河道總督接吳大澂的缺,大可以從中搞它一個大大的紅包。
倒想想看,誰是出手豪爽的人。
他在打着趁機賣官鬻爵的算盤,慈禧太後卻有些不耐煩了,催促着說:“你們是怎麼個意思,盡管說,大家商量。
”
指是指的“大家”,包括平時常有獻議的許庚身、孫毓汶在内,這時卻都瞠然不知所對,因為吳大澂到底說了些什麼?
毫無所知,所以一齊都望着世铎,等他發言。
世铎覺得很難措詞,定定神答道:“茲事體大,臣等不敢擅專。
不過醇親王用心正大,原折似乎可以即日宣示。
”
“那是一定的。
”慈禧太後說,“吳大澂呢,既然引用了太爺爺的聖訓,似乎不便有所處分。
我想,他上折子的時候,大概就知道不妥,老早找好了擋箭牌。
這塊擋箭牌太大,還真拿他無可奈何。
”
“是!”世铎答應着,賣官鬻爵的念頭,一下子冰涼了。
慈禧太後口中的“太爺爺”指的是乾隆皇帝。
吳大澂真是幸虧用了這塊擋箭牌,才得免予嚴譴,同時軍機處拟上谕,也就不便公然斥責。
即令如此,上谕連同醇王的原折一起明發,士林已經大嘩,出身蘇州府的大官,如潘祖蔭、翁同龢等等,更有面上無光,在人面擡不起頭來的感覺。
因為上谕中“茲當歸政伊始,吳大澂果有此奏,若不将醇親王原奏及時宣示,後此邪說競進,妄希議禮梯榮,其患何堪設想?用特明白曉谕,并将醇親王原奏發鈔。
嗣後阚名希寵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