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保住,高宗從此絕嗣。
那時候,吳後從江西到杭州行在,得了一個怪夢,”慈禧太後停了一下又說,“是個什麼怪夢?沒有人知道。
想來總不外乎因果報應,夢中示警,倘或高宗不能悔悟,為他祖宗補過,一定還有大禍。
這個怪夢,吳後說了給高宗,高宗就決計拿天下還給太祖的子孫。
降旨訪求太祖的子孫,第一要‘伯’字輩,就是高宗的侄子;第二要七歲以下;第三要賢德。
結果初選選了十個,複選選了兩個,一個胖、一個瘦。
胖的是福相,自然占便宜。
”
“那就是孝宗?”
“不是!”慈禧太後喝口茶,極從容地往下講:“瘦的賞了三百兩銀子,已經要打發走了,高宗忽然又說‘再仔細看看!’就再看。
兩個人并排站在那兒,有隻貓從他們腳下過,瘦的不理,胖小子淘氣,一腳就踹了去,這一腳把他的皇帝給踹掉了。
”
“怎麼呢?”皇帝興味盎然地問。
“這就叫‘觀人于微’。
”慈禧太後略略加重了語氣,使得這句話帶着一種訓誨的意味。
接着又說:“離宗當時便跟左右說:‘這隻貓偶爾走過,又不曾礙着他什麼,幹嗎踢它?本性這麼輕浮,将來那能治理天下?’就把瘦的給留了下來,這才是宋孝宗。
現在要講孝宗的父親,就是封秀王的子偁”
子偁是高宗的族兄。
徽宗宣和元年,宗室“舍試”合格,調補“嘉興丕”,這年生子,取名伯琮,就是後來的孝宗。
伯琮被選入宮教養,子偁父以子貴,但也不過升到五品官,十幾年之後病故。
其時伯琮已受封為普安郡王,子偁恩贈為太子少師。
普安郡王被立為太子,子偁才追封為王,因為嘉興又稱秀州,所以封為秀王。
“後來高宗内禅,孝宗做了皇帝。
秀王是他生父,不也該追尊為皇帝嗎?”慈禧太後深深看了皇帝一眼,似乎咄咄逼人地等着答複。
皇帝最畏憚她這樣的眼色,自然而然地将頭低了下去,默念着醇王奏折上的那句話:“有适得至當者焉,宋孝宗之不改子偁秀王之封是也!”恍然大悟,醇王自願地表示,他決無非分之想。
既然自己父親有此意向,而且醇親王的封号,眼前也決無更改的可能,那就聰明些吧!皇帝這樣在想。
“無論國事私恩,從那一方面看,都以不改王封為是。
”
“噢,”慈禧太後似有意外之感,“你好象很有一番大道理可以說?”
“是!兒子也不敢說是大道理。
”皇帝答道,“論私恩,孝宗七歲入宮蒙高宗教養成人,這番撫育深恩,自然永永記在心頭,而況又付托大位?裁成之德,過于生父。
當時高宗内禅,退歸德壽宮,如果孝宗追尊秀王為皇帝,稱為‘皇考’,豈不傷老人之心?”
“嗯,這是私恩。
國事呢?”
“宋室南渡,偏安之局,凡事以安靜為主。
如果追尊秀王為皇帝,于禮未協,必有人上書争辯,就象英宗朝的‘濮議’那樣,自非國家之福。
”
慈禧太後靜靜聽完,臉上浮現出恬恬的神色,“你說的道理很透徹。
如今真該以國事為重!”她說:“你再往下念,聽聽你‘七叔’說的道理。
”
于是,皇帝接着念醇王的奏折:
“有大亂之道焉,宋英宗之‘濮議’,明世宗之‘議禮’是也。
張璁、桂萼之俦,無足論矣;忠如韓琦,乃與司馬光議論抵牾!其故何欤?蓋非常之事出,立論者勢必紛沓擾攘,雖立心正大,不無其人,而以此為梯榮之具,迫其主以不得不視為莊論者,正複不少。
”
“也不多。
”慈禧太後突然插進來說:“如今隻有吳大澂一個。
他拿乾隆聖谕作擋箭牌,你能說他不是‘莊論’嗎?真虧得你七叔見得到,早有這麼一個折子,可以塞他的嘴。
你再念!我記得這就該提到你了。
”
慈禧太後沒有記錯,下面正是提到皇帝入承大統之事:
“恭維皇清受天之命,列聖相承,十朝一脈,至隆極盛,曠古罕觏。
讵穆宗毅皇帝春秋正盛,遽棄臣民;皇太後以宗廟社稷為重,特命皇帝入承大統,複推恩及臣,以親王世襲罔替。
渥叨異數,感懼難名,原不須更生過慮;惟思此時垂簾聽政,簡用賢良,廷議既屬執中,邪說自必潛匿。
倘将來親政後,或有草茅新進之徒,趨六年拜相捷徑,以危言故事,聳動宸聰。
不幸稍一夷猶,則朝廷徒滋多事矣!”
念到這裡,皇帝想起張璁六年功夫由一名新進士當到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的故事,不由得憬然自警,特地停下來說道:“兒子不會聽那些‘危言’的!”
“原要你心有定見。
”慈禧太後不勝感慨地說:“不想草茅新進倒都安分,做了幾十年官的,反而這麼飛揚浮躁。
”
這是指責吳大澂。
皇帝停了一下,見慈禧太後别無議論,便又往下念:
“合無仰懇皇太後将臣此折,留之宮中,俟皇親親政時,宣示廷臣,世賞之由及臣寅畏本意。
千秋萬載勿再更張。
”
醇王的建議,不僅止此,還有更激切的話:
“如有以宋朝治平、明朝嘉靖之說進者,務目之為奸邪小人,立加屏斥。
果蒙慈命嚴切,皇帝敢不欽遵?是不但微臣名節,得以保全,而關乎君子小人消長之機者,實為至大且要。
所有微臣披瀝愚見,豫杜金壬妄論緣由,謹恭折具奏,伏祈慈鑒。
”
原奏是念完了,因為内有“果蒙慈命嚴切,皇帝敢不欽遵”的話,所以皇帝接下來便請示,除了宣示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