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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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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務求安靜。

    變法維新,原是老佛爺應許了皇上的,不過操之過急,竊恐生變。

    倘蒙老佛爺訓政,讓皇上凡事有所禀承,實為國家之福。

    ” “是啊!”慈禧太後頗有搔着癢處之感,“誰不巴望國富民強?皇帝要變法、要維新,隻要不大離譜,我那有不贊成的?隻是聽了康有為那些離經叛道的話,凡是老的、舊的,不管是不是祖宗的規矩,都說是壞的,那叫什麼話?現在索性打從皇帝自己起,就要造反。

    ”她停了一下又說:“有些話,我也不忍說,你們問榮祿,袁世凱跟他說些什麼,你們就知道了!總而言之一句話,我放着清福不享,為什麼還要勞神?實在是不能不管。

    我如果不管,就沒有人能管了,譬如宮裡,有人很不安分,皇後太老實,治不了那些人。

    我不管,成嗎?” “自然非老佛爺管不可!今天的事,這就算說定了,老佛爺也不必再問了,就請明白降旨吧!” 這一下,還有兩位軍機大臣錢應溥與廖壽恒,就失去了發言的機會。

    不過,在軍機之外有個人,慈禧太後是非問不可的。

     “榮祿,你們商量得怎麼樣了?” “奴才拟了個上谕的稿子,請老佛爺的懿旨。

    ” 此言一出,軍機大臣除了錢應溥以外,無不愕然,剛毅尤其不悅。

    “承旨”、“述旨”都是樞廷的大權,榮祿竟敢不遵規矩辦事,太可惡了! 然而想到他是面奉懿旨辦理,料知争不過他,隻能瞠目而視,無可奈何地看榮祿将旨稿呈上禦案。

     慈禧太後識得筆迹,是出于錢應溥的手筆,看完覺得滿意,但并不發下來,隻點點頭說:“寫得很好!我讓皇帝看一看,回頭再叫你們。

    ” 于是禮王領頭行了禮,暫且退朝。

    慈禧太後就在勤政殿後休息,進用“茶膳”,指派李蓮英拿着旨稿到瀛台去見皇帝。

     瀛台在勤政殿之南,三面臨水,台南邊兒紅蓼白蘋、綠水潋滟的一片大湖,就是三海之一的南海。

    李蓮英過了橋,便有小太監迎了上來,問知皇帝在補桐書屋休息,一直便奔了去,不必通報,上了台階便喊:“有懿旨!” 正在屋中發怔的皇帝,聽得這一聲,立即站起身來,走到堂屋,向上跪了下來。

     于是李蓮英亦踏了進去,在上方東首一站,朗聲宣道: “奉懿旨:有上谕一道,交皇帝朱筆抄一遍。

    ” 這是常有之事。

    慈禧太後每每用皇帝之名降旨,而由皇帝親筆朱書,掩蓋假借的形迹。

    不過通常總是當面交付,或者由李蓮英送了稿子來,甚至有時隻是口述大意,要皇帝自己做文章。

    授受之間,不拘形式。

    獨獨這時如此鄭重其事,皇帝心知大事不妙了。

     等他站起身來,放下了黃匣子的李蓮英才給皇帝請安,口中說道:“萬歲爺請裡面坐吧!” “谙達!”皇帝對李蓮英的這個稱呼,算是一種“尊稱”。

    皇帝稱授讀的老師,如是漢人而授漢文,叫做“師傅”,旗人而教滿洲話、蒙古話,或騎射、禮儀之類,就用滿洲話叫“谙達”。

    而皇帝此時叫李蓮英的這一聲“谙達”,語音中充滿了求援的意味:“你可得幫着我一點兒!” “萬歲爺怎麼說這話?奴才能調護的,不敢不盡心盡力。

    不過,奴才也實在很難。

    唉!”李蓮英微微歎口氣,“無事是福!” 說完,一手挾起黃匣,一手攙一攙皇帝,陪着進了書房,将黃匣子打開,放在書桌上。

     皇帝就站在那裡拿起旨稿,默默念道:“現在國事艱難,庶務待理,朕勤勞宵旰,日綜萬幾,競業之餘,時虞叢脞。

    恭溯同治年間以來,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壽恭欽獻崇熙皇太後兩次垂簾聽政,辦理朝政,宏濟時艱,無不盡美盡善。

    因念宗社為重,再三籲懇慈恩訓政,仰蒙俯如所請,此乃天下臣民之福。

    由今日始,在便殿辦事,本月初八日率王大臣在勤政殿行禮,一切應行禮儀,着各該衙門,敬謹預備。

    欽此!” 一面念,一面身子已經發抖。

    念完,面如死灰,雙足想移向近在咫尺的椅子都有些困難了。

     李蓮英急忙将他扶着坐好,鋪紙揭硯,取一支筆遞向皇帝,口中輕輕說道:“且敷衍過了這一關再說。

    ” “谙達,”皇帝很吃力地問道:“這是誰的主意?” “萬歲爺不必問了。

    千錯萬錯,錯在昨兒個不該召見袁世凱!” “真是他!”皇帝失聲說道:“真的是這個奸臣告的密!” “這,奴才可不知道了!”李蓮英拿筆塞到他手裡,“早點兒複命吧!” 皇帝茫然地提筆寫那道朱谕,寫到“再三籲懇慈恩訓政”那一句,豆大的兩滴眼淚落在紙上,滲成一片紅暈,鮮豔欲流,就象珍妃頰上的胭脂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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