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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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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開交,絕不敢耽誤五爺的工夫。

    ” 這話說得王五心裡很舒服,不過他也知道,話中已經透露,秦稚芬當然也是有事求助,否則何必請自己到他下處相談?若在平日,王五一定樂于援手,而此刻情形不同,隻怕沒有工夫管他的閑事。

    既然如此,也就不必耽誤人家的工夫了! 于是他說:“稚芬,你可是有事要我替你辦,話說在頭裡,今天可是不成!我自己有急得不能再急的事。

    如果稍停兩天不要緊的,那,我說不出推辭的話,怎麼樣也得賣點氣力。

    ” 一聽這話,秦稚芬愣住了,怔怔地瞅着王五,一雙金魚眼不斷眨動。

    一下快似一下,仿佛要掉眼淚的模樣。

    那副楚楚可憐的神情,使得王五大為不忍,心裡在想,怪不得多少達官名士,迷戀“相公”,果然另有一番動人之處。

     這樣想着,不由得歎口氣,跺一跺腳脫口說道:“好吧! 到你下處去。

    ” 這一來,秦稚芬頓時破涕為笑,撈起衣襟,當街便請了個安,“五爺,你上車吧!”他起身喚他的小跟班,“小四兒,把五爺的馬牽回去。

    ” 說完,騰身一躍,上了車沿。

    他雖是花旦的本工,但有些戲要跌撲功夫,所以經常練工,身手還相當矯捷,王五看在眼裡,頗為欣賞。

    心想有這麼位名震九城的紅相公替自己跨轅,在大酒缸上提起來,也是件得意的事,所以不作推辭,笑嘻嘻地上了車。

     秦稚芬不止替他跨轅,為了表示尊敬,親自替他趕車,執鞭在手,“嘩啦”一響,口中吆喝着:“得兒——籲!”圈轉牲口,往西南奔了下去,快到韓家潭方始停住。

     相公自立的下處,都有個堂名,秦稚芬的下處名為景福堂,是很整齊的一座四合院,待客的書房在東首,三間打通,用紫檀的多寶槅隔開,布置得華貴而雅緻。

    壁上挂着好些字畫,上款都稱“稚芬小友”,下款是李莼客、盛伯羲、樊樊山、易實甫之類。

    王五跟官場很熟,知道這都是名動公卿的一班大名士。

     “五爺,”秦稚芬伸手說道:“寬寬衣吧!” “不必客氣!有事你就說,看我能辦的,立刻想法子替你辦。

    ” “是,是!”秦稚芬忙喚人奉茶、裝煙、擺果盤,等這一套繁文缛節過去,才開口問道:“五爺,你聽說了張大人的事沒有?” “張大人!那位張大人?” “戶部的張大人,張蔭桓。

    ” “原來是他!”王五想起來了,聽人說過,秦稚芬的“老鬥”很闊,姓張,是戶部侍郎,家住錫拉胡同,想必就是張蔭桓了。

    “張大人怎麼樣?” “五爺,你沒有聽說?昨兒中午,九門提督崇大人派了好些兵,把錫拉胡同兩頭都堵住了,說是奉旨要拿張大人。

    ” “沒有聽說。

    我隻知道米市胡同南海會館出事,要抓康有為,沒有抓到。

    ” “對了,就是張大人的同鄉康有為康老爺!”秦稚芬說,“抓康老爺沒有抓着,說是躲在張大人府中。

    結果,誤抓了張大人的一個親戚,問明不對才放了出來的。

    ” “那不就沒事了嗎?” “可是,”秦稚芬緊接着他的話,提出疑問:“今兒個怎麼内城又關了呢?聽說火車也停了!” “這就不知道了。

    ”王五皺着眉說,“我還巴不得能進城呢!” “真的!”秦稚芬仿佛感到意外之喜,臉一揚,眉毛眼睛都在動。

    “那可真是我的運氣不錯,誤打誤撞遇見了福星。

    五爺!”叫了這一聲,他卻沒有再說下去,雙眼一垂,拿左腿架在右腿上,右手往左一搭,捏着一塊手絹兒的左手又微微搭在右手背上,是“爺兒”們很少見的那種坐相。

    王五看得有趣,竟忘了催他,随他去靜靜思索。

     “五爺,”秦稚芬想停當了問道,“你可是想進城又進不去?” “對了!” “我來試試,也許能成。

    倘或五爺進去了,能不能請到錫拉胡同去一趟,打聽打聽張大人的消息?” “這有何不可!” “那可真是感激不盡了!五爺,我這兒給你道謝!”說着,蹲身請安,左手一撒,那塊絹帕淩空飛揚,宛然是鐵鏡公主給蕭太後賠罪的身段。

     “好說,好說!”王五急忙一把拉他起來。

    “不過,有件事我不大明白。

    ” 王五所感到奇怪的是,秦稚芬既有辦法進城,為什麼自己不去打聽,而順路打聽一下,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又何以如此鄭重其事,竟緻屈膝相謝? 等他直言無隐地問了出來,秦稚芬象個腼腆的妞兒似的,臉都紅了。

    “五爺,我這一去,不全都起哄了!”他看着身上說,“就算換一身衣服,也瞞不住人。

    想托人呢,還真沒有人可托,九門提督這個衙門,誰惹得起啊!” 九門提督是步軍統領這個職名的俗稱,京師内城九門,而步軍統領管轄的地面,不止于内城。

    拱衛皇居,緝拿奸宄,都是步軍統領的職司,威權極大,而況張蔭桓所牽涉的案情,又是那樣嚴重,難怪乎沒人敢惹了。

     由此了解,便可想到秦稚芬的如此鄭重緻謝,無非是對張蔭桓有着一分如至親骨肉樣的關切。

    誰說伶人無義?王五肅然起敬地說道:“好了!兄弟,隻要讓我進得了城,我一定把張大人的确實消息打聽出來。

    ” 就這時候,一架拖着長長的銅鍊子的大自鳴鐘,聲韻悠揚地敲打起來,王五擡頭一看,是十一點鐘,記起跟譚嗣同的約會。

    他那徒弟的大酒缸,在廣安門大街糖房胡同口,而錫拉胡同在内城東安門外,相去甚遠,如果進了城,要想正午趕回來赴約,是件萬不可行的事。

     這時倒有些懊悔,失于輕諾了!秦稚芬當然看得出他的為難,卻故意不問,要硬逼他踐諾。

    這一下使得王五竟無從改口,急得額上都見汗了。

     一急倒急出一個比赴約更好的計較,欣然說道:“稚芬,我跟你實說,我正午有個約會,非到不可,此刻可是說不得了!請你派個夥計,到廣安門大街糖房胡同口的大酒缸上找掌櫃的。

    他是我徒弟,姓趙,左耳朵根有一撮毛,極好認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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