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而且很有人在鑽頭覓縫,想探聽到一個确實消息,以便趨炎附勢,無奈連軍機大臣都不明究竟。
大家猜想,宮内一個李蓮英,宮外一個榮祿,一定知道“寶盒子”裡是一張什麼牌。
可是,誰也别想從他們口中套出一言半語來。
其中最焦急的自然是載漪。
不過急也隻能急在心裡,表面上不敢跟人談這件大事,怕的是不但招人笑話,而且熱中過分,傳到天威不測的慈禧太後耳中,會把一隻可能已煮熟的鴨子給弄得飛掉。
這樣到了家家送竈的那天,忽然傳宣一道懿旨:“着傳恭親王溥偉、貝勒載濂、載滢、載瀾、大學士、禦前大臣、軍機大臣、内務府大臣、南書房、上書房、部院滿漢尚書等,于明日伺候。
”
這就很明顯了!近支親貴,獨獨不傳端郡王載漪,當然是特意讓他回避,以便迎立溥儁繼位。
于是平時就很熱鬧的端王府,益發其門庭如市,不過賀客見了載漪,隻能說一聲:“大喜、大喜!”卻無法明言,喜從何來?也有些工于應酬的官兒,竟向載漪“遞如意”。
這是滿洲貴族中,有特大的喜事,申緻敬賀的一種儀式。
賀客心照不宣,載漪受之不疑,俨然太上皇帝了。
到得傍晚,才有确實消息,是李蓮英來通知的:溥儁立為“大阿哥”。
皇子稱“阿哥”,“大阿哥”便是皇長子之意。
原來不是廢立而是建儲。
李蓮英又解釋事先秘而不宣的緣故:清朝的家法,不立太子,如果事先宣布,必有言官根據成憲,表示反對。
縱或反對不掉,一樁喜事搞出枝節來,不免煞風景。
因此慈禧太後決定,臨事頒诏,生米煮成熟飯,言官就無奈其何了!
話是如此說,“大阿哥”到底不是皇帝。
夜長夢多,将來是何結果,實在難說。
因此,内心的失望憂郁,非言可喻,想來想去,洋人可惡,擋住了他這場大富貴,可真是勢不兩立的深仇大恨了!
※※※
慈禧太後黎明升殿,皇帝及王公百官,早就在“伺候”了。
寶座不象平時後帝同禦,東西并坐。
隻設一座,皇帝是站在慈禧太後身旁。
禦案前面跪的是溥儁,他身後方是王公百官,照例,由慶親王奕劻領頭。
“诏書呢?”慈禧太後問皇帝。
皇帝一無表情地從身上摸出一張黃紙來,“慶親王,”他說:“你來念!”
于是奕劻跪接了上谕,起身宣讀:“朕沖齡入承大統,仰承皇太後垂簾訓政,殷勤教誨,巨細無遺,迨親政後,正際時艱,亟思振奮圖治,敬報慈恩:即以仰副穆宗毅皇帝付托之重。
乃自上年以來,氣體違和,庶政殷繁,時虞叢脞。
惟念宗社至重,前已籲懇皇太後訓政,一年有餘,朕躬總未康複,郊壇宗廟諸大祀,不克親行。
值茲時事艱難,仰見深宮宵旰憂勞,不遑暇逸,撫躬循省,寝食難安。
敬溯祖宗締造之艱難,深恐勿克負荷。
且入繼之初,曾奉皇太後懿旨,俟朕生有皇子,即承繼穆宗毅皇帝為嗣,統系所關,至為重大;憂思及此,無地自容,諸病何能望愈?用再叩懇聖慈,就近于宗室中慎簡賢良,為穆宗毅皇帝立嗣,以為将來大統之畀。
再四懇求,始蒙俯允,以多羅端郡王載漪之子溥儁繼承穆宗毅皇帝為子。
欽承懿旨,欣幸莫名,謹仰遵慈訓,封載漪之子溥儁為皇子。
将此通谕知之。
”
等奕劻念完,皇帝已取下頭上所戴的紅絨結頂貂帽,親手戴在溥儁頭上。
于是嘴唇撅得老高的大阿哥溥儁,向皇帝一跪三叩首謝恩,接着又向慈禧太後也行了同樣的大禮。
顯然的,慈禧太後因為做了祖母而大為高興,滿臉慈祥,笑容不斷,帶着那種象任何人家老奶奶對孫兒逗笑取樂的歡暢神情說:“怎麼不先謝我?”
見她是如此欣悅,慶王便帶頭賀喜:“皇太後無孫有孫,毅皇帝無子有子了,大統有歸,皇上了掉多年來的一樁心事。
奴才等叩賀大喜!”
說完碰頭,大家亦都跟着他行了禮。
慈禧太後笑道:“這是家事,可也是國事。
大家同喜!明天你們給皇帝遞如意!”
聽得這話,側立在旁的皇帝,搖搖晃晃地一轉身,斜着朝上哈腰,是俯首聽命的樣子。
那轉身的動作,與彎腰的姿态,就仿佛“大劈棺”那出戲中的“二百五”。
“大阿哥的書房,可是頂要緊的一件事。
”慈禧太後的臉色變得很嚴肅了,“當初選師傅是選錯了!到底講道學的靠得住些。
崇绮現在沒有什麼緊要差使,看他精神也很好,派他給大阿哥上書。
”
崇绮不在召見的班次之列,便由軍機領班的禮王答說:
“是!奴才一下去就傳旨給崇绮!”
“書房得有人照料。
”慈禧太後說:“派徐桐去!”
“是!”徐桐響亮地應聲,“奴才年力衰邁,不過不敢辭這個差使。
大阿哥的書房,奴才請旨,不妨開弘德殿,這是穆宗毅皇帝當年典學之地,正好子承父業。
”
“可以。
西苑就在南殿好了。
”慈禧太後又說,“你也不必每天到書房,想到了就進來看一看。
頂要緊的是清靜,決不許不相幹的人進進出出。
不拘是誰,不該到書房的,胡闖了進來,你指名嚴參,我一定重辦。
”
“是!”
慈禧太後略停一下,看一看皇帝說:“明年是皇帝三十歲整生日,應該熱鬧熱鬧。
禮部查一查成例看,該怎麼辦!”
禮部尚書是啟秀。
他的學問不怎麼樣,朝章典故卻很熟。
在記憶中就沒有一位皇帝行過“三旬壽辰”的慶典。
當時便想以軍機大臣的身分發言。
在他身旁的趙舒翹,扯一扯他的衣服,啟秀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