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複命。
”
“不能複命,就不要複命好了。
”
不可理喻,唯有報以苦笑。
那桐與許景澄就此廢然而返。
于是第二天一早回京,進城直趨宮門複命,遞上一個簡單的奏折,說是阻于義和團,未能與洋兵見面。
本意等“叫起”以後,當面奏陳義和團種種蠻橫無理,目無朝廷的情形,或者可以感格天心,使慈禧太後有所覺悟,那知竟沒有這樣的機會。
慈禧太後有更重要的人,需要召見。
第一個是剛從涿州回京的剛毅。
他已知道朝局有了極大的變化,變得比自己所想象的還要“好”。
因此,他覺得對義和團不必力言當用、該用,應說能用、可用。
該是進見之時,力炫義和團的“神奇”。
慈禧太後就象平時聽李蓮英講外間的新聞似地,聽得忘了辰光。
剛毅的“獨對”,幾乎費了一個鐘頭,接下來是召見步軍統領崇禮,垂詢前門外大火的善後事宜。
等軍機見過面,忽又特召署理順天府府尹陳夔龍,為的是“四大恒”突然歇業,市面與人心俱亂,不能不趕緊設法。
原來北方的銀錢業與南方不同,以爐房為樞紐。
在南方,爐房由錢莊、銀号附設,無非将各種成色不同的元寶、銀洋、銀條回爐重鑄,劃一成色而已。
而北方的爐房,自成局面,除冶銀鑄寶以外,經營存款、放款、彙兌等等業務,且可發行票據,代替現銀,論地位在票号錢莊之上。
京師的爐房,不下二十家之多,都設在前門外,大栅欄以東的珠寶市。
老德記一火,殃及池魚,二十家爐房燒得光光。
于是大小銀号、錢莊,立刻周轉不靈,設在東四牌樓的“四大恒”——恒興、恒利、恒和、恒源四家錢鋪,不能不閉門歇業。
四恒是二百餘年的老店,南北聞名,信用卓著,所開銀票,流通甚廣,一旦閉歇,不知有多少人的财産生計,倏忽成空,所以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慈禧太後深知此事不能善後,不必等洋人來攻,京中就會大亂,自然着急。
“崇禮可恨!”慈禧太後一開口便是憤然的語氣,“四恒因為爐房燒了,呈請歇業。
這件事關系太大,我叫崇禮想法子維持。
本想他跟四恒有往來,又是地面衙門,容易料理,那知他一味磕頭,推說是順天府的事。
你是地方官,我不能不找你!”
“是!”陳夔龍答說,“臣職責所在,不敢推诿。
”
“我想,四恒向來有信用,亦不是虧本倒閉,無非爐門不開爐,一時沒有現銀周轉。
如果銀根真的很緊,公家可以借銀子給他,叫他們趕緊開市,免得百姓受苦。
”
“是!臣遵旨跟戶部去商量。
”
“你也不必先指望戶部。
”慈禧太後忽又改口,“你回衙門以後,趕緊找四恒的人來,跟他們商量複業的辦法,務必在三天以内開市。
”
“是!”
“我聽榮祿、剛毅說,你很能幹,好好當差,我不虧負你!”
及至跪安退出,隻見剛毅等在殿門以外,“筱石,”他迎上來說:“四恒的事,太後跟我談過,我說非足下不辦,如今有句話奉告,亦可說是拜托,四恒之事,不論你怎麼處置,千萬不要牽累當鋪!”
話是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卻不解他用意何在?隻有唯唯應諾。
回到衙門,随即依照慣例,凡有關地方上的大事,請治中、經曆及大興、宛平兩縣一起來會商。
說明了召見經過,陳夔龍征詢屬下意見。
大、宛兩縣都是油滑老吏,看陳夔龍不次拔擢,一躍為京城的地方長官,不知他有何本事?都要掂掂他的分量,所以相顧默然,不獻一策。
治中姓王,山東人,忠厚無用,發言亦不得要領。
最後便輪到經曆說話了。
經曆叫邢兆英,浙江紹興人,本來是幕友,因為軍功保舉做了官,此人倒頗有經驗,從容獻議:“接濟四恒,先要籌款。
城廂内外,共有一百十幾家當鋪,不妨由大興、宛平兩縣傳谕,每家不必多,隻暫借一萬銀子,馬上就有一百十幾萬,足可以救四恒之急。
當鋪都有殷實股東,萬把銀子,戋戋之數。
聽說剛中堂就有三家當鋪。
”
陳夔龍恍然大悟,原來剛毅的本意如此!心裡雖不自覺地想起“肉食者鄙”這句話,可是畢竟不敢得罪剛毅,便搖着手說:“當鋪與四恒風馬牛,不便拿官勢硬借。
上頭原就答應過,準借官款,亦無須累及當鋪。
不過,四恒借了官款,将來怎麼還法,要請各位籌一善策。
否則,責任都在順天府尹一個人身上,萬一四恒不還,我一個窮京官,在公事上怎麼交代?”
“那倒不必顧慮。
”邢兆英說,“京裡的木廠、洋貨、票号、糧食鋪、當鋪,都是大買賣,一定都向四恒借款子,就拿他們的借據作為抵押。
如果奏借官款一百萬,就叫四恒拿一百萬的借據,存庫備抵好了。
”
“這個法子使得。
”陳夔龍說,“不過商号情形,各家不同,拿來的借據,總要靠得住的才好。
”
于是斟酌再四,認為票号殷實,而且在山西都有老店,當鋪即令倒閉,架子上有貨,亦可封存變賣。
因而決定由四恒提供這兩種行業的借據作擔保,奏請撥借内帑、部款各五十萬兩。
此折一上,立即準行,人心為之一定。
但内帑五十萬兩,立即自内務府領到,部款卻無着落,因為正陽門以北、天安門以南一帶各衙門,就在這兩天已為董福祥的甘軍所占據。
戶部銀庫,無法開啟,陳夔龍隻好去找戶部尚書王文韶。
“局勢擺在那裡,連我都不能回本衙門,甘軍怎麼肯讓人進去搬銀子?再說,銀庫一打開,甘軍見财起意,洗劫一空,這個責任是你負、我負,還是叫董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