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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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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一起到甯壽宮,也不必按規矩遞牌子才能請見,直接闖入樂壽堂,随便找一個管事的太監,讓他進去回奏要見“老佛爺”。

     “有這樣的事!”慈禧太後聽完,訝異的說:“這,立山可太不應該了!” “立山一直就幫洋人,忘恩負義,簡直喪盡良心!如果立山不辦,大家都看他的樣,滿京城的漢奸,那還得了?”載漪緊接着說:“義和團群情洶湧,要砸立山的家,奴才竭力彈壓着。

    他家在酒醋局,緊挨着西苑,倘或彈壓不住,奴才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 聽得這幾句話,慈禧太後頗為生氣,義和團真該痛剿才是!轉念自問,派誰去剿?能打仗的,要對付來自天津的外國聯軍,不能打仗的,剿不了義和團,反而為義和團所剿。

    象載漪,名為管理虎神營,結果連虎神營的營務處總辦,都為義和團所殺!他保不住一個慶恒,又怎能保護西苑,不受義和團的騷擾? 這樣一想,立刻便能忍耐。

    心想,反正李鴻章已經到了上海,使館亦已加以安撫,由總理衙門赍送蔬菜瓜果等物,以示體恤。

    等和議一成,再處置立山,或者釋放複用,或者革職降調,看情形而定。

    眼前且讓他在監獄裡住些日子,亦自不妨。

     主意打定,随即準奏。

    立山便由步軍統領衙門,移送刑部,送到俗稱的所謂“天牢”裡,他思前想後,放聲大哭,一下子昏厥了過去。

     獄卒大駭,急急掐人中,灌姜湯,一無效驗,隻好趕緊報官。

    管刑部監獄的司官,職稱叫做“提牢廳主事”,定制滿漢兩缺。

    管事的是漢主事,名叫喬樹枬,四川華陽人,外号“喬殼子”,為人機警而熱心,得報一驚,但想到一個人,心就寬了。

     “不要緊,不要緊!趕緊去請李大人來。

    ” “李大人”就是梁啟超的内兄李端棻,戊戌政變正由倉場侍郎調升禮部尚書,因為有新黨之嫌,聽從他同鄉陳夔龍的計謀,上任照例到禮部土地祠祭韓愈時,故意失足倒地,具折請假,随後自行檢舉,請求治罪,因而下獄。

    獄中都知道他深谙醫道,喬殼子這一說,獄卒亦被提醒了,急忙請了李端棻來,一劑猛藥,将昏厥的立山救得蘇醒了。

     醒過來仍舊涕泗橫流,自道哀痛的是,忝為朝廷一品大員,誰知一時昏瞀,以取屈膝于亂民之前,辱身辱國,死有餘辜,因而痛悔,并非怕死。

     這幾句話,說得大家肅然起敬,都覺得平時小看了立山。

     就這時候,獄卒高唱:“崇大人到!” “崇大人”是崇禮。

    辭掉步軍統領,仍為刑部尚書。

    本部堂官,親臨監獄,是件不常有的事,李端棻是犯官,當然急急回避,立山卻不知自己應該以什麼身分見這個熟極了的老朋友? 正躊躇之際,崇禮已大步跨了進來,見面并無黯然的神色,反而很起勁地說:“豫甫,豫甫!我來給你報好信息。

    ” “莫非……。

    ” “不是請你出去。

    ”崇禮搶着說:“你還得委屈幾天。

    皇太後剛才召見,說你素來有瘾,關照我格外照料。

    隻要等和議一開,就可以想法子讓你出去!”接下來笑道:“奉懿旨在獄裡抽大煙,是從來沒有的事!這也是異數。

    百年以後,行狀上很可以大書一筆。

    ” 立山報以苦笑,而心裡卻大感輕松。

    不過呵欠連連,複又涕泗橫流,是煙瘾發了。

     見此光景,崇禮知道立山發瘾難受,便從荷包中掏出一個象牙小盒,将備着為自己救急的煙泡,送了他一個。

    立山吞了煙泡,方始止了呵欠,勉強有精神應酬崇禮了。

     “豫甫,”崇禮問道:“你跟瀾公是怎麼結的梁子?” “唉!提起來慚愧。

    ”立山将當年在口袋底與載瀾為綠雲争風吃醋的往事,細說了一遍。

     “禍水!禍水!”崇禮大為搖頭,起身說道:“我不奉陪了。

     榮仲華那裡有個應酬,不能不到。

    ” ※※※ 崇禮是應榮祿之邀作陪,主客是巡閱長江水師欽差大臣李秉衡。

     李秉衡是奉天海城人,捐班的縣丞出身,一直在直隸當州縣,号稱“廉吏第一”。

    以後為張之洞所賞識,在廣西當按察使,正當中法戰起,李秉衡駐龍州主持西運局,在饷源萬分艱困中,不但能夠讓士兵吃得飽,而且負了傷有醫有藥,因而才有馮子材的諒山大捷。

     到了光緒二十年,李秉衡已當到山東巡撫,有為有守,是封疆大臣響當當的人物。

    隻是仇外仇教,以緻發生德國教士被戕事件。

    朝廷頗為諒解,照丁寶桢當年的例子,調升四川總督,而德國公使放他不過,杯葛不休。

    李秉衡竟因此罷官,在河南安陽隐居了三年,才由剛毅特薦複起,一度到奉天查案,事畢複命,随即奉命整饬長江水師,依彭玉麟的前例,以欽差大臣的身分,巡閱長江。

    這一次是領兵勤王到京,宮門請安,随即召見,是由榮祿帶引的。

     陛見之時,李秉衡首先聲明,劉坤一、張之洞所發起的東南自保之事,最初由他領銜入奏,乃是盛宣懷假借名義,并非他的本意。

    接着糠慨陳詞,說洋兵專長水技,不善陸戰,誘之深入,不難盡殲。

    所以天津雖失,并不足憂,等聯軍到得通州一帶,就會吃極大的虧。

     慈禧太後所憂慮的是京城被攻,聽得李秉衡的話,大感寬慰,當然也大為嘉獎。

    很快地下了兩道上谕,一道是,李秉衡賞紫禁城騎馬,并在紫禁城、西苑門内準坐二人肩輿。

    一道是,山東、江西等處勤王的夏辛酉、張春發、陳澤霖、萬本華四軍,都歸李秉衡節制,同時加了他一個頭銜:“幫辦武衛軍事務”,作為榮祿的副手。

     榮祿對他的期望亦很高。

    倒不是希望他真能擊退聯軍,隻望他能切切實實抵擋一陣,李鴻章談和就會容易得多。

    因此,對李秉衡非常客氣。

    這天特設盛宴,專程為他接風。

     崇禮以及其他陪客都到齊了,李秉衡方始匆匆趕到,滿頭大汗,神色顯得有些張皇。

    匆匆寒暄數語,随即向榮祿說道:“請中堂借一步說話。

    ” “是,好!”榮祿向陪客們告個罪,親自領着李秉衡到後屋去密談。

     “中堂!洋兵這樣子厲害,戰事那裡有把握。

    我這一次受命到前方,已經打定主意了,一死報國!請中堂趕緊奏明皇太後,電召李中堂到京議和,愈速愈妙!” 榮祿幾乎不信自己的雙耳,“鑒堂,”他很不客氣地問:“我不懂你的意思!在皇太後面前,你不是說,民氣不可拂,邦交不可恃,戰事一定有把握嗎?”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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