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能讓他心服口服?”
“要搜!搜出真贓實據才算數。
至于他的罪名能不能饒,要聽神判。
”
“那當然。
”載瀾說道;“既然大師兄算到立山挖地道私通西什庫教堂,當然要到他家去搜查。
”
※※※
第二天一早,義和團先到酒醋局立山家門口設壇,大車拉來蘆席木料,又不知那裡找來的匠人,手藝娴熟,不到兩個時辰,已搭好了一座高敞的席棚,供設香案,高挂一幀關聖帝君的畫像。
一切竣事,莊王、載瀾、大師兄,帶人到了,約莫兩百多人,十分之七是義和團,十分之三是步軍統領所屬的兵勇。
立山這天沒有上朝,親自指揮着聽差在曬書。
得報義和團在他家門口設壇,心中不免納悶,隻是切誡仆從不得多事,如果義和團有什麼需索,盡量供給。
此外,又關照在大門口設置兩大缸涼茶,大廚房預備潔淨素食,中午犒勞團衆。
到了十點多鐘,門上來報,莊王駕到,自然急整衣冠迎接。
出來一看,大廳天井已擠滿了人,莊王與載瀾坐在廳上,臉上闆得一絲笑容都沒有。
“王爺!”立山恭恭敬敬地請了個雙安:“有事派人來招呼一聲就是。
怎麼還親自勞駕?真不敢當!”
“豫甫,”莊王開門見山地說:“有人告你挖了地道,私通西什庫教堂。
可有這事?”
立山大駭,“王爺!”他斬釘截鐵地說:“決無此事!”
“我想也不會有這種事!你受朝廷的恩德,不緻于做漢奸。
可是,西什庫圍困好多天了,洋人跟教民居然還吃得飽飽兒的,有氣力打仗,彈藥也好象很多。
這件事透着有點奇怪,義和團說要搜查,我不能不讓他們搜。
”莊王緊接着說:“搜了沒事,你的心迹不就表明啦嗎?”
立山倒抽一口冷氣,心知今天要遭殃了!曬在院子裡的宋版書與“大毛”衣服,陳設在屋子裡的字畫古董,還有櫃子裡的現銀,保險箱裡的銀票以及其他首飾細軟,都不知道還保得住、保不住?
“立山!”載瀾發話了:“你嘀咕點兒什麼?”
一聽他這話,再看到他臉上那種微現的獰笑,立山明白,口袋底的恩怨,就在今天算總帳。
算了!他咬一咬牙在心中自言自語:“身外之物,聽天由命。
”
于是他傲然答說:“瀾公爺,你盡管請搜。
可是有一件,搜不出來怎麼辦?”
載瀾變色,“什麼?”他瞪出了眼睛:“莫非你還想威脅我?”
“何言威脅二字?”立山冷笑,“真是欲加之罪。
”
載瀾還以冷笑,“哼!隻要你知罪就好!”他回頭吩咐:
“動手吧!要細細地搜,好好地搜!”
這一聲令下,那兩三百人,立刻就張牙舞爪地動起手來。
立山家仆役很多,可是誰也不敢上前,沒有主家的人在身邊,更可以暢所欲為,隻揀小巧精美的珍物往懷中揣、腰中掖。
莊王總算還有同朝之情,傳下一句話去:“可别驚了人家内眷!”
但也就是這句話,提醒了載瀾與義和團,找到一個搜不出地道的借口。
隻是先不肯說破,隻說:“地道的入口,一定在極隐秘的地方,一時找不到。
”
“那,那怎麼辦?”受愚的莊王,覺得沒法子收場了。
“到壇上去拈香!”大師兄說。
于是将面如死灰的立山,拉拉扯扯,弄出大門去。
進了壇,有人在立山膝蓋上一磕,他不由得的就跪倒了。
香案前面,這時已擺了四張太師椅,莊王與載瀾坐在東面,大師兄坐在西面,大聲說道:“立山是不是挖了地道,私通鬼教堂,隻有焚表請關聖帝君神判。
”
說到這裡,随即有個團衆走上來,從香爐旁邊拈起一張黃表紙,就燭火上點燃。
立山久已聽說義和團的花樣,焚表的紙灰上揚,便是神判清白無辜,否則就有很大的麻煩。
因而不由自主地注視着焚表的結果。
說也奇怪,紙灰一半上揚,一半下飄,上揚的那一半,其色灰白,下飄的那一半顔色深得多。
同樣一張紙,燒成灰會出現兩種顔色,真不知道是什麼花樣。
“看他是中心無主的樣子。
”大師兄說:“還要再試。
”
于是焚紙再試,紙灰下飄,立山的心也往下沉,低下頭去,看到自己雙膝着地,猛然警悟,頓覺痛悔莫及。
自己是朝廷的大臣,久蒙簾眷,家赀巨萬,京城裡提起響當當的人物,不管怎麼說,怎麼排,都少不了自己的份,剛才怎會如此糊塗,不明不白地跪在這裡,受上谕所指的“拳匪”的侮辱,留下一輩子的話柄,豈非大錯特錯!
這樣一想心血上沖,仿佛把身子也帶了起來。
站直了略揉一揉膝蓋,向莊王說道:“王爺,你老也得顧一顧朝廷的體統!立山如果有罪,請王爺奏明,降旨革職查辦,立山自己到刑部報到。
”說完,掉轉身就走。
載瀾看他的“骠勁”,不減在口袋底的模樣,越覺口中發酸,獰笑着說:“好啊!你還自以為怪不錯的呢!今兒你甭想回家啦!我送你一個好地方去。
”說完,向身旁努一努嘴,道了一個字:“抓!”
身旁的護衛,兼着步軍統領衙門的差使,急忙奔了出去,隻招一招手,立刻便有人上來将立山截住。
“你們幹什麼?”
“立大人!”那護衛哈一哈腰說:“你老犯不着跟我們為難。
”
意在言外,如果拒捕,就要動手了,立山是極外場的人物,慨然答說:“好吧!有話到了地方,跟你們堂官去說。
”
為了賭氣,立山昂着頭,自動往東面走了去,載瀾的護衛便緊跟在後。
走不多遠,立山家的聽差,套着他那輛極寬敞華麗的後檔車趕了來,于是護衛跨轅,往北出地安門,一直到步軍統領衙門。
立山就此被看管了。
※※※
“擒虎容易縱虎難!”載瀾向莊王說,“如果一放他回去,他到老佛爺那裡搶一個原告,不說别的,光是把他家攪得不成樣子這件事,就不好交代。
”
“如今不是更不好交代了嗎?”
“那裡,人在咱們手裡,還不是由着咱們說?”
莊王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這件事要辦得快!”他說:
“咱們想好一套說法,趕緊進宮面奏。
”
這一套說法是立山私自接濟西什庫的洋人,人贓并獲,據說他家還藏匿着洋人。
此人不辦,義和團之憤不洩,不僅西什庫拿不下來,隻怕還會激出别的變故。
當然,載漪聽說逮捕了立山,是決不會怪載瀾魯莽的,當即與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