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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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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到了年初一深夜,哭聲忽停,家人還忙着過年,沒工夫理他。

    到第二天一早,也就是行宮議罪未定之際,發現他已經氣絕了。

     自裁的方法聞所未聞,是以污泥塞口,氣閉而絕。

     年初三,已死未死禍首十一人均定死罪的上谕,終于發布,而就在這一天,早就奉命監視莊王載勳自盡的戶部侍郎署理左都禦史葛寶華,一早到了蒲州。

    因為他是欽差的身分,所以到了載勳所住的“行台”,驿官照例放炮緻敬。

     載勳還高卧未起,驚醒了罵人:“無緣無故放什麼炮?” “欽差葛大人到了!”聽差告訴他。

     “莫非是為我的事而來的?”載勳瞿然而起。

     聽差騙他,說是欽差過境,特來拜訪。

    見了面,照規矩先請聖安,然後叙話。

    載勳殷殷問起行在的情形,葛寶華略略敷衍了幾句,随即起身告辭,轉往蒲州府衙門。

     蒲州知府惠格,首縣永濟知縣項則齡,早就在待命了。

    葛寶華已看好了一處地方,行台後面有座久無香火的古廟,下令在那裡作為載勳畢命之地。

     于是項則齡親自帶人到古廟去布置,惠格則帶領親兵在行台周圍警戒彈壓。

    一切就緒,葛寶華到達古廟,派項則齡去傳載勳來聽宣上谕。

     載勳倒也很氣概,換上全套親王的公服,大踏步走了來,一見葛寶華,用手摸着頸後問道:“要我的腦袋?” 葛寶華不答,隻高聲喊道:“有旨!” 聽得這一聲,載勳及在場的官員吏役,一齊下跪,靜聽欽差宣讀上谕。

     上谕是年前十二月二十五所發:“已革莊親王載勳,縱容拳匪圍攻使館,擅出違約告示,又輕信匪言,枉殺多命,實屬愚暴冥頑,着賜令自盡。

    派署左都禦史葛寶華前往監視。

    ” 賜死亦是恩典,照例應該謝恩。

    不過,載勳卻想不起這套儀注了,站起身來,漲紅了臉說:“我早知必死。

    恐怕老佛爺亦活不長了!欽差,跟我家裡人還可以見個面吧?” 一言未畢,廟門外哭聲震天,一個旗裝中年婦人,帶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踉跄奔來,這就是載勳的側福晉與他的獨子溥綱。

     母子倆撲進門檻,抱住載勳的腿,哭得越兇,載勳亦是淚流滿面,一把拉起溥綱,嗚咽着說道:“你總要報效國家,咱們大清朝的江山,萬萬不能送給洋人!” 溥綱隻是哀哀痛哭,也不知他聽進去了沒有?她那母親更是失了常度,撲倒在地打了個滾,便即昏厥。

    當然,這不會影響載勳的“終生大事”,一面有人擡走了他的側福晉,一面有人引着他到了後面的一間空屋。

     屋子是特意鎖上的,開鎖推門望進去,空宕宕地隻有中間有張踏腳凳,上方由梁上垂下來簇新的一條白綢帶,顯得異常刺目。

     “王爺請!”葛寶華低着頭,擺一擺手,作個肅客的姿态。

     “欽差辦事真周到,真爽快!”載勳拱拱手說:“來生再見了!” ※※※ 毓賢本來發配新疆,走到蘭州,有朝旨追來,就地正法,派按察使何福堃監斬。

    藩司李廷蕭本是由山西調來的,此時署護陝甘總督的關防,心裡在想,監斬應該派他而竟派了何福堃,必是因為他在山西承毓賢之命殺了許多西洋教士之故,看起來遲早不免!于是,跟英年一樣,大年初一結果了自己的性命,是吞金屑自殺的。

     毓賢從起解之時,便已有病,聽說定了死罪,更是神智恍惚,奄奄一息,所以正月初四綁上法場,不似載勳那樣死得生氣勃勃。

    不過,一死之後,卻傳出兩副自挽的對聯,一副是:“臣死國,妻妾死臣,誰曰不宜?最堪悲老母九旬,嬌女七齡,耄稚難全,未免緻傷慈孝治;我殺人,朝廷殺我,夫複何憾!所自愧奉君廿載,曆官三省,涓埃無補,空嗟有負聖明恩。

    ” 另一副是:“臣罪當誅,臣志無他!念小子生死光明,不似終沉三字獄;君恩我負,君憂誰解?願諸公轉旋補救,切須早慰兩宮心!” 有人說,這兩副自挽聯,文字雖淺,但怨而不怒,其鳴也哀,不似毓賢的為人,而氣息僅屬之際,亦未必能從容構思,應該是幕友所捉刀。

     ※※※ 給洋人的照會,說得明明白白,正月初三降旨,初六處決。

    英年自盡,載勳賜死,毓賢處斬,都有電報到京,但趙舒翹卻無下文。

     初六那天,各國公使派人到賢良寺探問動靜的,絡繹不絕,李鴻章口頭上答複:“遵旨處分,決無差錯。

    ”而心裡卻是不怎麼甯帖,到得上燈時分,沉不住氣了,發了個電報到西安,催問究竟。

     電報到西安,已在深夜,值班軍機章京譯好了送到在“滿城”的榮祿公館。

    聽差接下,送入卧室,榮祿隻問了一個事由,便即翻身向裡。

    他就在等這麼一個電報,因為他亦深知決不能失信于洋人,但慈禧太後猶有保全趙舒翹之意,不便固請。

    如今有了這一道趙舒翹的“催命符”,次日面奏,有詞可借,他可以睡得着了。

     于是第二天上午八點鐘,降旨賜趙舒翹自盡,派新任陝西巡撫岑春煊監視,限下午五點鐘複命。

     岑春煊很機警,知道西安百姓對此事頗為不平,而趙舒翹在本鄉本土,親戚故舊很多,消息洩漏,一擁而至,即無麻煩,亦多紛擾。

    因而隻帶幾名随從,騎着馬到了趙家,進了大門,方始說破,是來宣旨。

     上谕是初三就下來的,趙舒翹早就知道了,原定初六懲辦,而又遲了一日,在他看,更是慈禧太後有意加恩,不與他人同樣辦理的确證。

    因此,跪着聽完上谕,趙舒翹問道: “還有後旨沒有?” “沒有!” “一定有的。

    ”趙舒翹極有把握地說。

     岑春煊不便跟他争,也不便逼得太緊,隻說:“展公,奉旨酉刻複命。

    ” “我知道,我知道!不到中午就有後旨了。

    ” 向來召見軍機,至遲上午十一點鐘,“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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