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則房分較遠,爵低,不宜此任。
榮祿心想,眼前隻有一個人合适——載洵。
載洵是皇帝同父異母的胞弟,行六,這一次與他胞弟老七載濤,一起到開封來給太後拜壽,當天就都賞了差使,載濤是“乾清門行走”,載洵是“禦前行走”。
這個差使的身分,合乎禦前大臣與禦前侍衛之間,正适于幹這種事。
想停當了,便即答說:“可否請旨派鎮國公載洵,傳宣懿旨?”
慈禧太後想了一下,搖搖頭說:“這個差使得要老練的人去,載洵不行!就你自己去一趟吧!”
“是!”榮祿答應着。
兩耳已有毛病,時聰時暗的鹿傳霖,忽然開口:“回奏皇太後,”他說:“臣有愚見。
大阿哥之立是件大事,廢黜亦是一件大事。
似乎宜請皇太後召大阿哥入殿,當面宣谕,以示天下以進退皆秉大公,無私見雜于其間。
”
此言一出,滿殿愕然,慈禧太後心裡很不高興,卻不便發作,隻是闆着臉問:“鹿傳霖的話,你們都聽見了!怎麼說?”
這當然還是應該作為軍機領袖的榮祿發言,“奴才以為不必多此一舉!”他說:“進退一秉大公,上谕中已宣示明白,天下共喻……。
”
“對了!”慈禧太後迫不及待地說:“就照上谕辦吧!”
等榮祿辭出殿去,繞西廊出了角門,繼祿已在守候,迎上來請了個安,低聲說了一句:“劉嬷嬷那裡都交代好了。
”
榮祿點點頭問道:“他本人怎麼樣?”
“大概昨兒晚上就得到風聲了!威風大殺,象換了個人似的。
”
“唉!”榮祿念着大阿哥的師傅高赓恩的話說:“本是候補皇上,變了開缺太子’,走吧,好歹把這出唱了下來。
”
說罷,邁腿就走,繼祿搶先兩步,在前領路。
到了大阿哥所住的跨院,拉開嗓子唱一聲:“宣旨!”
榮祿站停稍候,隻見門簾掀處,白發盈頭的劉嬷嬷一手打簾,一手往裡在招。
接着,愁眉苦臉的大阿哥溥儁出現,仿佛脖子歪得更厲害,嘴唇當然也撅得更高了。
于是榮祿走向門前,在滴水檐下,面南而立,溥儁便在院子裡面向北跪下聽宣。
“上谕!”榮祿念道:“朕欽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壽恭欽獻崇熙皇太後懿旨:已革端郡王載漪之子溥儁,前經降旨立為大阿哥,承繼穆宗毅皇帝為嗣,宣谕中外。
慨自上年拳匪之亂,肇釁列邦,以緻廟社震驚,乘輿播越,推究變端,載漪實為禍首。
得罪列祖列宗,既經嚴譴,其子豈宜膺儲位之重?”
等榮祿念到這裡,隻聽已有欷歔、欷歔的聲音,往下一看,溥儁身子已在發抖。
榮祿本想先勸慰兩句,旋即想到,于禮不合,便略略提高了聲音,繼續往下念。
“溥儁亦自知惕息惴恐,籲懇廢黜,自應更正前命。
溥儁着撤去大阿哥名号,立即出宮,加恩賞給入八分公銜俸,毋庸當差。
至承嗣穆宗毅皇帝一節,關系甚重,應俟選擇元良,再降懿旨,以延統緒,用昭慎重。
欽此!”
榮祿念完,繼祿提示:“謝恩!”
溥儁大概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伏在地上,已哭出聲來,劉嬷嬷便大聲說道:“阿哥,快說!說謝老佛爺的恩典。
”
這下溥儁聽清楚了,嗚咽着語不成聲,七個字的一句話,很吃力地才說完。
榮祿對他改了稱呼,用對王公的通稱,名字帶排行,叫他“郕二爺”,他說:“别難過!等事情過去了,老佛爺一定還讓你回來當差。
金枝玉葉,自己該知道體面,哭個什麼勁兒,沒的叫人笑話。
”
溥儁倒想争氣,無奈眼淚不聽使喚,依然流得滿臉。
榮祿不顧,上前挽着他,往外便走。
其時整座行宮已傳遍了大阿哥被逐的消息,太監宮女都想來看看熱鬧。
溥儁的人緣極壞,所以一路看到聽到的景象十分難堪,大多浮着笑容,樂見其人之去,甚至也還有拍手稱快的。
隻有他養的那條狗倒不勢利,依舊俯首貼耳地跟在眼淚汪汪的主人後面,由行宮一直到八旗會館。
※※※
這件事辦得大快人心,各國公使亦表示滿意。
可是,慈禧太後還有顧慮,不願即時進京,隻是沒有交代未免影響人心,所以延到十月二十四下了一道上谕,還得有十天才能從開封啟銮。
顧慮的是俄約未定,怕将到京時,俄國會有什麼動作,弄出一個令人進退兩難的尴尬局面。
因此,慈禧太後要等兩個人的消息,消息倘或不妙,十一月初四啟程之期,還會更改。
這兩個人,一個是奕劻,他在陛辭時已受命繼李鴻章而與俄國公使繼續交涉;一個是袁世凱,接事以後,預備接駕,對于京畿的中外情形,必有奏報。
特别是袁世凱,慈禧太後的期望更切,因為他在山東力拒拳匪的态度,頗得各國好感,德國公使穆默,甚至表示,希望袁世凱能調為直隸總督,這是慶王到開封以後才談起的。
所以慈禧太後有個想法,如果俄國的态度有欠友好,袁世凱亦會聯絡各國,合力約束俄國。
果然,袁世凱不負所望,十一月初一打了個電報到開封,轉述他所極力保薦的署理津海關道唐紹儀,會見駐京各國公使的情形,說是“均無困我的語氣,且互有意見,不能協以謀我。
”而俄約則“利在延宕”,保證“斷無戰事”。
此外又提到董福祥,指他是禍首,“禍國殃民,罪不容于死,未加顯戮,無以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