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叢葬的遺迹早已湮沒,但一聽到這個鎮名,不覺便有與鬼為鄰之懼,所以比較之下,還是稱之為“黃粱鎮”來得妥當。
周馥是早已快馬加鞭,搶先到了黃粱鎮的,等行宮跪接,看李蓮英扶着慈禧太後的轎杠經過大門,腳步放慢,在吆喝“小心”時,周馥在他的行裝下擺上,拉了一把。
李蓮英低頭一看,恰好與周馥仰望的視線碰個正着,瞬間目語,便獲默契,李蓮英将身子橫着挪開一步,在門洞中等候,周馥等皇帝的轎子一過,随即起身趕了過去。
先匆匆為袁世凱緻了意,周腹愁眉苦臉地說:“可是皇太後要上祈雨山拈香?這一來,可不得了!”
“這時候還逛什麼山!都是崔玉貴出的馊主意。
”李蓮英慨然答說:“不要緊!我總不讓你為難就是了。
”
周馥沒有想到,李蓮英是這樣痛快,不覺喜出望外,若非通道觀瞻之地,真會給他請個安道謝。
“你說給袁大人,”李蓮英又說:“老佛爺這幾天老惦念着火車,不知道坐上去是怎麼回事?”
“是了。
”周馥急忙表示:“一切都請李總管關照!有什麼不合适的地方,盡管交代下來,好照着上頭的意思改。
”
“我知道,我知道。
”說着,李蓮英匆匆而去。
果然,李蓮英力可回天,進膳未畢,便已傳旨,派禮部官員赴黑龍潭,緻祭龍神。
大駕仍照預定行程,在臨洛關駐跸。
到達宿站,天色将晚,因而不曾召見袁世凱,但軍機照常見面,遞呈的奏折之中,有慶王奕劻的兩個折子,必須請旨辦理。
一個折子是據北京内外城的紳董兩百七十多人聯名公禀,請為李鴻章在京師建立專祠。
清朝開國以來兩百多年,從無漢大臣的祠宇,事出創議,軍機議論不定,就隻有請求上裁了。
“向來漢大臣有功,加恩亦隻是在原籍跟立功省分建祠。
漢大臣的原籍既不在京,京師又不是立功之地,所以從無此例。
”榮祿往後指一指說:“鹿傳霖以為該駁,他亦有一番理由。
請皇太後、皇上問他。
”
“鹿傳霖是怎麼個意思,說來大家商量。
”
于是瞿鴻矶拉一拉鹿傳霖的衣服,這是預先約定的,遞到這個暗号,鹿傳霖知道該陳述自己的意見了。
“李鴻章功在國家,自當酬庸。
公禀中說他‘以勞定國,以死勤事,始終不離京城’,拿這個理來請在京師建立專祠,理由很牽強,李鴻章到京,‘開市肆以通有無,運銀米以資周轉’,對百姓誠然有益,不過身為重臣,這亦是分内該做之事,何足言功?李鴻章的功勞是議和,議和在那裡,不能說是為那裡立了功。
譬如中日和約是在日本馬關訂的,莫非可以說他在馬關立了功?”
“這話倒也不錯。
”慈禧太後點點頭,“不過,既然京師有這麼多人聯名公禀,似乎也不便過拂民意。
”
這話鹿傳霖與王文韶都不曾聽見,榮祿聽見了卻不願與鹿傳霖公然在禦前争辯,所以這樣答奏:“請皇太後、皇上問問瞿鴻矶,看他有什麼獻議。
”
“那,”慈禧太後說道:“瞿鴻矶就說吧!”
瞿鴻矶當然識得榮祿的用意。
心想,鹿傳霖的氣量狹,與他意見不同,必緻忌恨,但榮祿卻會心感。
取舍之間,無所猶豫,自是支持榮祿。
“臣愚昧,”他不慌不忙地說:“竊以為事出非常,恩出格外,不可以常情衡量。
聖明在上,李鴻章的功績,全在皇太後、皇上洞鑒之中,是否逾格加恩,以示優異,使中外曉然于皇太後、皇上惓惓于老臣之至意,則非臣下所敢擅請。
”
話雖如此,态度已很明白,是贊成李鴻章在京師建立專祠。
慈禧太後便問:“皇帝是怎麼個意思?”
“似乎可以許他。
”皇帝仍然是極謹慎的回答:“不過,到底該怎麼辦,請皇太後作主。
”
“其實也沒有什麼。
就準吧!”
于是,在鹿傳霖與王文韶茫然不辨所以之中,這一個折子有了着落。
另外一個折子,也是奕劻代言,說英美兩國公使送來一件照會,請求将張蔭桓開複原官。
提到這件事,慈禧太後可就不高興了。
在她心目中,張蔭桓是不折不扣的“帝黨”,而且認為皇帝之想學洋人,主要的是出于張蔭桓的教唆。
所以這時候聽榮祿請示,便冷冷地說道:“張蔭桓開複不開複,與洋人什麼相幹?這種閑事不是管得沒道理嗎?”
“是!”榮祿答說:“隻有委曲求全。
”
“我不管這件事!”慈禧太後很快地說:“你們問皇上。
”皇帝要避嫌疑,急忙說道:“張蔭桓荒謬絕倫,罪有應得,不能開複。
”
這一下成了僵局,榮祿很勉強答應一聲:“是!”卻擡眼望一望慈禧太後,有着乞求之意。
聽皇帝那樣說法,慈禧太後心裡比較好過了些,同時也想到,京師的民情不可拂,英美兩國公使的面子又何可不給。
不過,話說得太硬了,一時改不過口來,隻能先宕開一筆:
“且擱着再說。
”
“是!”這一次,榮祿答得很響亮。
等退出行宮,瞿鴻矶找個機會,悄悄問道:“中堂,這件事該怎麼辦?洋人性急,等他們來催問,就不合适了。
”
“太後已經準了。
”榮祿很有把握地,“你辦個旨稿,準予加恩開複原官,明天一早送上去,看過就發。
”
“是!”瞿鴻矶又問:“如何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