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越簡單、越含糊越好。
”榮祿想了一下又說:“不必談張樵野的功過,把交情賣給英美公使。
”
于是瞿鴻矶略想一想,振筆直書:“據奕劻奏:英美兩國使臣,請将張蔭桓開複等語,已故戶部左侍郎張蔭桓,着加恩開複原官,以昭睦誼。
”
接着又寫個奏片,更為簡略,隻說拟就上谕一件,恭候欽裁,連同旨稿一起用黃匣子裝好,遞入寝宮。
第二天一早發下,奏片上朱批“知道了”,是認可了那道上谕。
這天駐跸順德府治的邢台,是個大站,傳旨多留一天,因為在邢台接駕的人很多,為了籠絡起見,不能不破工夫召見撫慰。
當然,召見袁世凱,決不止于撫慰籠絡,别有一番指示。
這又是皇帝一件心頭憤懑的事。
慈禧太後很了解皇帝的心境,也略微有些不安,怕“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皇帝會對袁世凱說幾句很嚴厲、很不得體的話,将局面搞僵了。
因此,存着戒心,避免對袁世凱有何優禮的詞色。
這一來,召見遠道入觐的封疆大吏,照例有的詢問旅況的親切之詞,在袁世凱就聽不到了。
隻聽慈禧太後問道:“你是那一天接事的?”
“臣是皇太後萬壽那一天在山東交卸,十月十一日起程,十六接印,十七在保定接的事。
”
“直隸地方很要緊,又兼了北洋大臣,責任很重,你總知道?”
“是!臣蒙皇太後、皇上特加拔擢,恩出格外,日夜戰戰兢兢,唯恐不符報稱。
好得是,密迩九重,有事随時可以請訓,謹守法度,當能稍減咎戾。
”
“你能記住‘謹守法度’這句話,就是你的造化。
”慈禧太後又說:“你接事快一個月了,直隸的情形,大概也很清楚了,不知道你打算怎麼樣整頓?”
“上年拳匪作亂,直隸受災嚴重,這次攤派賠款,直隸的負擔也不輕,民窮财盡,實在為難。
不過,”袁世凱緊接着提高了聲音說:“事在人為!臣受恩深重,決不敢絲毫推诿。
上解京饷,下蘇民困,唯在剔除中飽,直隸的吏治,廢弛已久,臣隻有破除情面,将貪劣各員,指名嚴參,庶幾一面可以除弊興利,一面可以振作民心。
”
聽得這番話,慈禧太後不能不心許,特别是“上解京饷,下蘇民困,唯在剔除中飽”那句話更覺動聽。
因而點點頭說:“你能這樣做,很好,你要參的人,隻要庸劣有據,朝廷沒有不準你的。
”
“是!”袁世凱碰個響頭,“皇太後聖明!臣一定實心實力,放手去辦。
”
“現在國家的難處是,出項多,進項少,從前北洋花的錢不少,可是練兵的實效在那裡?提起來叫人傷心!”慈禧太後停了一下又說:“你練兵、帶兵,一向是好的。
這軍務上頭的整頓,你也要格外費心才好。
”
提到這一層,袁世凱就更有話說了。
但以關礙着榮祿,卻不能暢所欲言,因而反不能即時回答。
“北洋積習,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他一面想,一面說:“自經榮祿整頓,已有績效,上年拳匪之亂,若非董福祥不聽節制,不會有那樣不可收拾的局面。
整頓軍務,首要在整饬紀律,驕兵悍将,萬不可容,臣到任後奏請嚴辦董福祥,明正典刑,不僅是為了一纾公憤,亦是為了整頓軍務着想。
”
“董福祥自然該死。
不過,”慈禧太後的聲音有點洩氣,“朝廷亦有朝廷的難處。
”
“是!投鼠忌器,臣亦明白。
隻是臣耳聞目擊,到處聽人咒罵董福祥,不能不上折子說話。
”
“這件事暫且不必辦了。
”慈禧太後顧而言他,“李鴻章去年奏請開辦‘順直善後赈捐’,不知道順手不順手?”
這一問,是在袁世凱估量之中,不慌不忙地答道:“此次赈捐,已收起兩百多萬銀子,臣一到任後,關照藩庫,暫時封存。
如今饷源支绌,難得湊成巨數,拉散了未免可惜。
至于如何開支,臣要請旨允準以後,方敢動用。
”
最後這句話,大慰慈懷,不自覺浮起了笑容,“袁世凱,”
慈禧太後問道:“你打算怎麼樣動用呢?”
“臣目前還不敢說。
皇太後、皇上回銮以後,刷新庶政,百廢待舉,用款必多,當然要先顧到部庫。
”
聽這一說,連皇帝都動容了。
自從親政以來,十來年召見過的督撫,不知多少,提到“錢”之一字,無不哭窮,富庶省分最好自己收,自己用,貧瘠省分則最好朝廷有嚴旨,規定确數,督饬他省接濟,從沒有一個人顧到部庫。
所以聽見袁世凱這樣說法,不免有耳目一新之感。
皇帝如此,他人可知!慈禧太後連聲誇贊:“好!好!你能這樣存心,才真是顧大局的人。
朝廷自然很為難,不過也不會不顧到各省。
提撥各省赈捐這件事,部裡正在拟章程,最多也不過提個三、五成。
你那裡既然已經收起兩百多萬銀子,自己也很可以辦一兩件大事。
”
“是!”袁世凱這才說到他想說的話:“直隸幅員遼闊,大亂之後,門戶洞開,臣打算先招募精壯,練成一支得力的隊伍,分布鎮紮,守住了各處要緊的地方,然後淘汰冗弱,才不至于引起變故。
這筆練新軍的經費,分年籌措,目前打算從赈捐中提一筆支用。
是否可行,請皇太後、皇上的旨。
”
“可以!可以!”慈禧太後說:“你跟榮祿去商量。
”
接着,慈禧太後又細問他以前在小站練兵,以及在山東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