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個人願意如此,但是,我一個人不能作主,要跟同僚商議之後,奏請上裁,才能決定。
總之,我一個人不能左右大局。
”
“閣下太謙虛了。
”内田一半恭維,一半嘲弄地說:“閣下是首相,内政、外交都由閣下主持,而且深得慈禧太後的信任。
中國的大計,掌握在閣下手中,相信閣下必能作出最有利于中國的決定。
”
“我希望如此,”奕劻加重了語氣說:“可是得罪俄國,對中國來說,決不是最有利的事。
”
聽得這話,内田面現沮喪,與清水用日語略略交談了一會,便站起身來,雙手交叉着放在腹前,眼睛看着清水。
“王爺,”清水用很流利的中國話說:“内田公使要跟王爺告罪,暫時避開。
”
“喔,”奕劻不知道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好答應:
“好,好,請便!”
到書房中單獨相對時,清水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存折,雙手奉上,“王爺當了軍機大臣,開銷很大,”他說:“一點小意思,請王爺留着賞人。
”
清水不但是“中國通”,而且是“中國官場通”,也懂得向貴人進獻現款,有個“備賞”的冠冕說法,奕劻看他行事不外行,也就不必客氣了,拿起日本正金銀行的那個存折來看。
戶名叫做“慶記”,内頁登載着一筆存款,是日币二十萬元,日本錢一元值龍洋六毛多,算起來約莫十三萬元,說多不多,說少也不算少。
“好吧!這個折子,姑且存在我這裡。
我不必跟你們公使再見面了,請你轉告他,我總盡力就是。
”“是!這是彼此有益,公私兩利的事!”清水雙手按膝,折腰平背地鞠一大躬,轉身而去。
等他一走,奕劻才發現事情不大對,光有存折,沒有圖章,款子怎麼提啊?莫非是清水疏忽,忘記把原印鑒留下了?想想不會,日本人辦事,一向注重小節,不該有此重大疏忽。
再想一想,恍然大悟,隻要拒絕俄國要求的照會送出,日本公使館自然會将取款的圖章送來。
“哼!”奕劻不由得冷笑,“鬼子,真小氣!”
話雖如此,仍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奕劻心想,拒絕俄國的要求,是天經地義,而居然還有人送錢來用,世上那裡覓這件好事去?這筆錢,決不會象李家父子用俄國的盧布那樣,惹出極大的麻煩,看起來自己着實交了一步老運。
“王爺!”門口有人在喊。
擡頭一看是那桐,後面還跟着他的長子載振,便點點頭說:“都進來。
”
“内田怎麼說?”
“還不是俄國那件事。
”奕劻毫不避忌地指着存折說:“留下這麼一個折子,還沒有圖章,簡直是空心湯圓嘛!”
那桐收了内田三十萬,載振也有二十萬,自然都幫着日本人說話:“一定是忘記留下了。
”那桐說:“内田表示過,這是第一筆,事成之後,另外還有孝敬。
”
“喔!”奕劻想了一下說:“這件事在這裡耳目衆多,行迹不宜過密。
好在你們馬上要到日本去了,有事我打密電給你們,你們跟小村接頭好了。
”
那桐也是這樣想法。
現任日本外相小村壽太郎,即是内田康哉的前任,相知有素,在日本跟他聯絡,比奕劻在這裡跟内田接頭,更為方便。
“你們是後天上船不是?”奕劻問他兒子。
“是!”
“你雖是‘正使’,閱曆什麼的,都遠不如琴軒。
這一趟出門,處處要請教琴軒,不可亂作主張。
”奕劻格外又告誡:
“更不可以荒唐!當心鬧出笑話來,丢人現眼!”
“不會的。
”那桐為載振衛護,“王爺請放心好了。
”
※※※
封疆大臣又有了一番大調動。
調動之起,由于閩浙總督許應弢,為人參奏貪污,朝旨命署理兩江總督張之洞徹查。
複奏開脫了許應弢,但他手下文如臬司,武如督标中軍副将,都有或多或少的溺職情事,因而許應弢還是被開了缺,由曾任山西巡撫的錫良繼任。
錫良尚未到職,廣西卻又出了事。
本是土匪打家劫舍,隻為巡撫王之春處置失當,漸有成為叛亂之勢。
王之春早在上年十月裡就打了電報給軍機處,說廣西除梧州、桂林、平樂三府以外,幾于無處無匪。
可是朝廷除了一紙電旨,責成王之春盡力剿治以外,别無善策。
王之春計無所出,異想天開,竟打算借法國兵平亂。
消息傳到上海,廣西同鄉大嘩,集議反對,聯同各省電京力争。
朝廷亦覺得王之春此舉,無異引狼入室,過于荒唐,因而一面嚴饬不得輕舉妄動,一面考慮另簡大員到廣西剿匪。
仔細研究下來,以調四川總督岑春煊擔當此任,最為适宜。
原來岑春煊經庚子勤王數千裡的磨練,對兵事已大有閱曆,上年春天由山西調廣東,尚未到任,由于四川有匪騷動,特命署理川都,負責剿匪。
岑春煊日行二百裡,在二十天内,由山西趕到成都,随即出兵圍剿,擒獲匪首“活觀音”,請王命斬于鬧市。
不過三數月工夫,奏報全境肅清。
加以廣西為岑春煊的老家,不憑威望,隻講鄉誼,土匪亦當就撫。
原任的兩廣總督德壽,是内務府司員出身。
這個督撫中的肥缺,一向是皇家的外府,所以内務府出身的人放此缺的特多。
官聲不好不要緊,隻要對“交辦之件”能如上意,将内務的人敷衍好了,便無大礙。
德壽的官聲不算太壞,雖少才具,卻能謹饬,但因此得罪了慈禧太後。
兩官西狩時,各省都是進貢不絕,有的豐腆,有的禮貼,如張之洞進貢,連行在怕無書可看都想到了。
獨有德壽的貢品,比較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