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李蓮英跟他“借”兩萬銀子,竟以婉言謝絕。
這一來,就是沒有廣西的土匪,亦難安于懷了。
不過,德壽畢竟沒有什麼劣迹,不能無端解任,更不能降調,所以總督還是總督,隻是調了去管幾已名存實亡的漕運。
漕都是榮祿所激賞,而聖眷亦頗優隆的陳夔龍,至少得要替他找一個巡撫的缺。
而巡撫的調動,首先該考慮的是廣東。
廣東巡撫叫李興銳,湖南浏陽人,底子是秀才,而以軍功起家。
曾替曾國藩辦過多年的糧台,人品不壞。
可想而知,這樣一個肯實心任事的巡撫,與好作威福的岑春煊“同城”,必成水火,結果毀了李興銳,亦未見得對岑春煊有好處,豈是保全之道。
因此,李興銳必須調開,另給岑春煊一個老實無用脾氣好的巡撫。
這個人挑中了河南巡撫張人駿。
張人駿是張佩綸的侄子,為人與德壽差相仿佛,不過肚子裡的墨水比德壽多得多,是翰林出身,憑這一點,可以使得他少受岑春煊的欺侮。
這一來,陳夔龍有出路了。
河南巡撫不是很肥的缺,但是很有名的一個缺,大緻巡撫上面都有一個“婆婆”——總督管着,沒有“婆婆”的,隻有山西、山東,河南的巡撫,但山西、山東猶不免要看直隸總督的顔色,唯獨河南巡撫,從文鏡以來,就是不受任何總督牽制的。
至于李興銳的出處,卻又與錫良有關。
他是蒙古人,兩榜出身,廉惠勤樸,在旗人中是上驷之才,本來是河道總督,此缺裁撤,調為熱河都統,再繼許應弢為閩浙總督,但此人長于軍事,而李興銳對整頓稅務有辦法,為事擇人,以錫良調川,李興銳署理閩都,就各得其所了。
這番允當妥帖的細心安排,出于瞿鴻玑一手的策劃。
但奏準之日,正當奕劻掌樞之後,因而無形中掠了美,都說姜畢竟是老的辣,慶王一入軍機,令人耳目一新。
這個不虞之譽,在奕劻自然居之不疑。
可惜,掃興的事,跟着就來了。
說起來是奕劻自讨沒趣!
※※※
岑春煊有個癖好,喜歡參劾屬員。
督撫新任,滿三月須将全省在任及候補各官,作一次考績,奏請黜陟,名為“到任甄别”。
岑春煊在四川到任之初,預備參三百人,其後幕友苦勸,也還是參了四十員。
此時接得調任廣東的電旨,岑春煊想放個“起身炮”。
别人放起身炮是下條子補缺派差,他則反其道而行之。
參劾的名單中,有個候補知縣叫唐緻遠,他的父親叫唐文耕,做過提督,與奕劻頗有淵源。
唐緻遠被派過許多好差使,而聲名不佳,得到消息,說岑春煊放起身炮,他亦是被轟的一員,少不得急電奕劻求救。
隔不數日,奕劻給岑春煊的密電到了,說是“唐緻遠其才可用,望加青睐”。
這個面子夠大了,岑春煊隻好将已經抄好的參劾名單,勾去了唐緻遠的名字,重新繕寫。
隻是岑春煊的氣量極小,心想唐緻遠拿大帽子壓人,實在可惡!為此耿耿于懷,胸前始終橫亘着一股不平之氣,竟緻寝食不安。
到得要發炮拜折之時,突然一拳搗在桌上,狠狠地說道:“我偏不買帳,看你如何?”
于是一面交代幕府,仍照原來的名單出奏,一面複了一個電報給奕劻,指陳唐緻遠的種種劣迹,末尾才說:“奉到鈞示,劾疏已發”,表示歉意。
奕劻碰了這麼一個釘子,才知道岑春煊真個不好惹。
無奈他先是慈禧太後的寵臣,自四川剿匪以後,聲望漸隆,已成督撫中的重鎮,隻好先容忍着再說。
除此以外,奕劻得意之事頗多,最令人豔羨的是,載振從日本參觀博覽會,并考察商務回來,密羅緊鼓的籌設商部,載振竟當上了第一任的尚書。
商部經管鐵路、礦務、工商,一切興利的實業,都歸掌握,誰都看出來,是比戶部還闊的一個衙門。
這是袁世凱的策略,利用商部來收盛宣懷的權,同時亦是為自己練兵籌劃出一大饷源。
“練兵要籌饷,籌來的饷,可不一定都用在練兵上頭。
”袁世凱向奕劻說:“太後不是想修佛照樓嗎?”
聽到最後一句話,奕劻精神一振。
他就領着管理奉宸苑、管理頤和園的差使,重修頤和園,有那桐在想法子,可以不管,重修西苑是前不久慈禧太後當面交代,責成辦理,而經費無着。
正當巧婦無米為炊之時,卻說鄰家有餘糧可以接濟,自然喜逐顔開了。
“不是你提起,我再也想不到。
李少荃當年辦海軍,就是因為上頭要修頤和園的緣故。
如今要重修西苑,你的兵就練得成了。
”
“是的。
不過如今北洋,不比當年的北洋,當年北洋有‘海軍衙門’……。
”
“這倒不要緊!”奕劻打斷他的話說:“如今一樣可以設練兵處。
”
“王爺說得是。
”袁世凱略停一下說:“我的意思,就設練兵處,也别管籌饷,庶幾遠避嫌疑,名正言順。
”
奕劻想了一下,點點頭說:“你的意思我懂了。
籌饷仍舊是戶部的事,這樣子,挪在西苑的經費,北洋可以不擔任何責任了。
是這話不是?”
“什麼事都瞞不過王爺。
”袁世凱陪着笑恭維。
“你的想法不錯,不過不容易辦。
”奕劻微皺着眉,“鹿滋軒越來越剛愎自用了,崇受之說不動他。
”
“換個能說得動他的人就是了。
”袁世凱很輕松地說:“不有個現成的那琴軒在那裡嗎!”
于是,不到三天,戶部尚書崇禮由協辦大學士升為大學士,遺缺由那桐坐升。
重修西苑的工程,亦就自此為始,漸有眉目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