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說:“王爺請!”這自然是徐世昌一言之功,而門上的臉色不會好看,亦是可想而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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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徐世昌與林開谟,奕劻接見一個等候已久的訪客。
此人名叫周榮曜,身分相當奇特。
周榮曜戴的是暗藍頂子,官居四品,但他一直是個書辦,粵海關管庫的書辦,手眼通天,發了幾百萬銀子的大财。
從李鴻章、譚鐘麟到德壽,曆任兩廣總督,大都對他另眼相看,但從上年夏天起,便遇到克星了。
這個克星就是岑春煊。
他一到任,先參武官,後參文官。
南澳鎮總兵潘瀛、柳慶鎮記名總兵唐生玉革職充軍,千總潘繼周軍前正法。
文官之中,首當其沖的是,在廣東有能員之稱的南海知縣裴景福,岑春煊參他“聲名狼藉,請革職看管”,一面出奏,一面拘禁,出告示接受控訴。
那知裴景福也很厲害,不知使了什麼手腕,竟無人出面檢舉。
于是裴景福自請罰锾助饷,岑春煊無奈,隻得照準。
釋出以後,裴景福走錯了一步,私下逃到澳門。
這一來反而授人以柄,岑春煊幾番交涉,不得要領,一怒派兵艦到澳門,非提回裴景福不可。
結果引渡回省,奉旨充軍新疆。
岑春煊有參屬員的瘾,三日一小參,五日一大參,最後參到了吳永頭上。
吳永是辛醜回銮那年,放的廣東高廉道。
岑春煊到任,改調雷瓊道,曾為韓愈、蘇東坡谪居之地的海南島,即為轄區。
此一調在吳永已覺委屈,而岑春煊意猶未足,一個折子參了十一個人,以吳永居首。
照常理說,通折參劾,自然是列名越前,處分越重,從無例外之事,居然出現了例外!岑春煊對吳永所拟的處分是“請開缺送部引見”,而以下十名,重則查抄遣戍新疆,輕亦革職永不叙用。
這樣做法,看起來似乎不忘昔日香火之情,其實用心甚深。
因為,岑春煊知道吳永的簾眷未衰,如果處分拟得太重,慈禧太後會不高興。
如今與情節重大的劣員同列,且居首位,暗示吳永的官聲,比應該抄家充軍的人還要壞,而故意減輕處分,是仰體上意,曲為回護。
倘或以下十名皆獲嚴譴,則居首的吳永,又何能獨輕?
那知慈禧太後一看這個折子,頗不以為然,問軍機應該如何處置?慶王不答,瞿鴻玑開口。
他已很有意結納岑春煊,所以正色陳奏:“國家兩百多年的制度,封疆大吏,參劾屬員,沒有不準的。
這個折子當然照例辦理。
”
“吳永這個人很有良心,想來他做官亦不會壞。
這個折子,我看留中好了。
”
“岑春煊所拟吳永的處分太輕,送部引見以後,皇太後如果要加恩,仍舊可以起用。
”
“這又何必多此一舉?”
“跟太後回奏,”瞿鴻玑說:“岑春煊折子裡面,還有好幾個人,情節重大,似乎未便因為吳永一個人,把全折一起留中。
”
慈禧太後微感不悅,“我隻知吳永這個人很有良心,他做官一定錯不了的,象吳永這樣的人,岑春煊都要參他,天下該參的官,可就多了。
”她停了一下,右手微拍禦案,加強了語氣說:“岑春煊向來喜歡參人,老實說,亦未必情真罪當。
這個折子,我還是主張留中。
”
“岑春煊實心任事,如今又在整饬吏治的時候,他的這個折子如果留中,會助長貪墨之吏的僥幸之心。
而況,全折以吳永居首,想來其中必有不堪的情事,如果皇太後能面加訓誡,亦是保全吳永之道。
”
瞿鴻玑自覺這話說得很冠冕,可以為岑春煊争得個十足的面子。
那知他對吳永的觀感,恰與慈禧太後深印心版的記憶相反,誰說吳永不好,在慈禧太後便不以為然。
持之愈力,惡之愈甚,終于激得老太後勃然變色!
“難道岑春煊說壞的人,就定準是壞的?我知道岑春煊的話,不十分可靠,我知道吳永一定不會壞的!由此推想,别的人亦未見得準壞!”她連連擊案,“留中!決計留中!我是留中定了!”
這模樣竟是與瞿鴻玑嘔氣。
不但慶王奕劻,面如土色,連重聽的王文韶與鹿傳霖亦覺膽戰心驚。
瞿鴻玑碰了這麼一個自入軍機以來從未有過的大釘子,那張清癯的臉,自是更顯得蒼白。
退值回府,瞿鴻玑少不得将廷争經過,馳函廣州。
岑春煊自然覺得無趣,不過倒是學了個乖,知道以後要參人,必當細叙劣迹。
參吳永是弄巧成拙了,倘或胪列罪過,慈禧太後即便有心庇護,至少要經過派員徹查這套遮人耳目的手續,不至于全折留中,便宜了另外那十個人。
另外的那十個人之中,就有周榮曜在内。
僥幸逃過這一關,依舊驚出一身冷汗,他知道岑春煊始終放不過他,遲早還會動手,趁這前折未準,後折未上之間,若不早自為計,禍至無日。
因此,他不動聲色地在暗中作了打算。
第一步是派人到京加捐一個四品銜;第二步找内務府的門路,結納了李蓮英;
第三步才是親自進京活動。
人還未到,已有八十萬銀子彙到京裡,但這樣的闊客,卻住在東河沿的一家普通客棧中。
衣飾樸實無華,盡量避免招搖,而出手驚人,慶王府的門包送了五百兩,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