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虎臣和何佳碧坐在馬車上已經走過了一半的路程。
挂在馬車車軸中間的豬尿泡搖晃着,隔幾步遠就流出一滴紅顔色,忠實地留下标記。
何佳碧的懷裡抱着裝畫兒的楠木盒子,神情緊張,她看着莊虎臣:“莊掌櫃的,我有點兒……心慌,到了那兒我該怎麼說?”
莊虎臣很鎮定:“何小姐,沉住氣,沒事兒,到了那兒,你得先提出來,先見人,後給畫兒,剩下的你就别管了。
”
“要是左爺看出《柳鹆圖》是臨摹的怎麼辦?”何佳碧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你就放心吧,就憑左爺,他可沒那本事。
”
“這就好。
”她下意識地回頭張望了一下,又趕緊扭過頭來。
在他們身後三裡開外,霍震西帶着五六個武師騎着馬緩緩地跟随着,他們渾身披挂着武器,有短刀、短槍、來複槍和長彎刀,霍震西的腰上還插着康小八那把左輪手槍。
土路中間每隔幾步遠就有一滴紅顔色,騎馬走在最前面的武師邊走邊仔細辨認着地上的痕迹。
左爺進了破廟的前殿,喽啰們圍上去,小五開口問道:“大哥,怎麼樣了?”
左爺得意地掃視了一眼衆人:“弟兄們再堅持一會兒,送畫兒的人馬上就到了。
”
“大哥,這事兒……把牢嗎?張家不會把衙門裡的捕快招來吧?”小五皺着眉頭。
左爺哈哈一笑:“我防着這手兒呢,早派人盯上張家了,張家有一點兒動靜也别想瞞過我的眼,這兩天除了霍震西去過張家以外,張家沒接觸過官府的人。
”
“霍震西可是個老江湖了,他會不會摸到這兒來?”
左爺拍了拍小五的肩膀:“放心吧,盛昌雜貨鋪那兒也有咱們的人,他隻要一出門,我就會得到信兒。
”左爺坐下:“弟兄們,等把畫兒賣出銀子來,大夥兒一分就各走各的,琉璃廠這攤事兒我早煩了,左爺我還不幹啦。
”
不大一會兒,一個喽啰進來報告:“左爺,張家送畫兒的人到了。
”
左爺站起身:“讓他們進來!”
片刻,喽哕帶着何佳碧、莊虎臣走進來,左爺一眼就盯上了何佳碧手裡的楠木盒子,急不可耐地問道:“何小姐,你手裡拿的是《柳鹆圖》吧?”
“是啊,我們把《柳鹆圖》帶來了,可我們的人呢?”
莊虎臣跨上一步:“左爺,按規矩是,一手交貨,一手放人,現在畫兒您也看見了,我們張少爺呢?”
左爺沒有理睬,他伸出手來:“何小姐,把《柳鹆圖》遞過來,我先驗驗真假,聽說莊掌櫃的玩假畫兒是行家,我可不想上當。
”
“姓左的,你的狐狸尾巴終于露出來了,你果然是和康小八一夥的!”何佳碧厲聲說道,她沒有把畫交給左爺,此時她已毫無懼色。
“左爺,您和朝廷通緝的要犯康小八合夥綁票,就不怕我們報官?”莊虎臣的話裡也是軟中帶硬。
左爺似乎并不在意,眼瞧着值錢的玩意兒送來了,他的心情很是愉悅:“嘿嘿!這我早想到了,莊掌櫃的,咱們明說吧,《柳鹆圖》一到手,你們就再也找不到我啦,這你們應該高興才是,琉璃廠從此太平了。
”
“左爺,我們要見張少爺,見不到人,你别想拿到畫兒。
”莊虎臣的口氣不容置疑。
左爺的臉立刻就變了:“哼,畫兒已經在這兒了,還怕我拿不到?”
“左爺,江湖上講究的是盜亦有道,可你連當強盜都不夠格,說話還不如放屁……”
左爺沒等莊虎臣說完就兇相畢露,他一把薅住莊虎臣的脖領子:“姓莊的,你敢罵我?我看你真是長行市了,你就不怕我今天一塊兒把你做了?”
莊虎臣毫不畏懼:“長這麼大我是頭一次罵人,沒辦法,是你逼的,姓左的,你不是知道嗎?我莊虎臣在琉璃廠混了大半輩子,古玩字畫的真假一般是瞞不過我的眼睛,今天我把這畫兒給你,就看你有沒有本事分辨真假,何小姐,把畫兒給他。
”
何佳碧遞過木盒:“拿去吧。
”
左爺松手,他接過木盒,取出畫軸貪婪地看着:“這你可難不倒我,我是不懂畫兒,可懂畫兒的人馬上就到,是真是假一會兒就清楚了……”
左爺還沒說完,門突然被推開了,黑三兒出現在門口,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左爺。
“嘿,不好好看着那小子,你來這兒幹什麼?”左爺心裡挺納悶。
黑三兒并沒有回左爺的話,隻見他頹然地倒下了,衆人這才看清,他的後背上居然插着一把短刀,鮮血已經把灰白色的小褂染紅了一片。
左帑再一擡頭,猛然發現霍震西鐵塔般的身子已經堵在了門口,他驚慌失措起來:“霍……霍爺,你……”
霍震西進到殿裡,輕蔑地看着他:“别擔心你那幾個喽啰,我都把他們打發了,姓左的,你最近玩兒的可有點兒大發啦。
”
左爺定了定神:“霍爺,這裡面恐怕有點兒誤會,您聽我說……”
“你别和我扯淡,說吧,康小八躲在哪兒?”霍震西單刀直人。
左爺眼珠子一轉:“他躲在哪兒我怎麼知道?”
霍震西拔出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