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與你不過一面之交,竟上下打點。
沛國相師遷獲罪亦與此事有幹,如此厚重的恩德,你都不念嗎?”
曹操心頭又是一震,歎息道:“此婢現乃小弟内子。
小弟自當感念周旌之德,但師郡将一代耿介之臣,若在天有靈,定不會同意私自廢立之事。
”陳逸見此二人無用,忙起身再揖:“此二人不論,在下之父名揚海内,為一代士人之尊。
終被昏君閹豎所害,孟德請念家父之冤,憐在下之孝,解天下黎民之倒懸。
”
曹操心緒更亂,隻得攙扶道:“陳兄執迷不悟,令尊為鬥奸人三貶三複,幾曾有過廢立之心?當年他有太傅之尊,窦武有國丈之威,二人忠心報國隻除奸佞未有僭越。
兄如今所為對得起令尊嗎?對得起朱震一門舍命相救嗎?”
陳逸反被他問得啞口無言了,隻得仰天長歎:“唉……人各有志不得強求。
因愚忠失此良機,天下百姓還要受苦。
大義當前,大義當前啊!竟不念伊尹、霍光之義哉?”說罷就要走。
“陳兄請留步。
”
陳逸回過頭來:“孟德回心轉意否?”
曹操依舊是搖頭:“你們太癡了!此事絕難功成,小弟試為汝等解析,可否?”
“願聞其詳。
”
“夫廢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
古人有權成敗、計輕重而行之者,如兄所言伊尹、霍光。
伊尹懷至忠之誠,據宰臣之位,處官司之上,故能進退廢置,計從事立。
至于霍光,他受孝武帝托國之任,乃是外戚之人。
内有太後居宮中秉政決策,外有群卿處朝堂随聲附和,加之昌邑王即位日淺,未有貴寵,朝乏黨臣,議出密近,故能廢立于掌握,事成如摧朽。
”曹操走到陳逸面前,拉着他的手,“陳兄,今諸君徒見昔日之易,未睹當今之難呐!您好好想想,結衆連黨,串通諸侯,這何異于當年的七國之亂?以合肥侯之貴,難道比得上吳王劉濞、楚王劉戊嗎?行此非常之事,欲望必克,豈不危乎!”
可謂一言點醒夢中人,陳逸不禁悚然:“這、這……”
“你勸我回心轉意,我勸你回頭才是!兄速速回轉冀州,對王使君曉以利害,勸他不可行此兇事。
”
“晚矣!晚矣!”陳逸頓足失色,“王芬已借黑山之事上疏請兵,恐怕現已在軍中安插親信了。
”
曹操拍拍他的手:“縱然是不可解,陳兄當設法營救許周二人。
”
陳逸失魂落魄往外走:“彌足深陷不可返矣。
”
“那陳兄你去哪兒?”
“我說你而來,事不得成有何顔面見王使君?又豈能反說許攸、周旌?出了你的家門,我便四海漂流再待天時……”陳逸回頭略一拱手,“孟德,有緣再會吧。
”說罷踉踉跄跄而去。
曹操望着他的背影心裡越發不是滋味:雖然自己有理有據,卻将許攸、周旌一幹故人也得罪了!秦宜祿替何苗拉攏我被我騙了,崔鈞請我出山被我駁了,陳逸替故友來求我又被我拒絕了,朝廷的征召也躲了……我這是怎麼了?人緣都傷盡了!就為了當這個鄉野隐士割舍了那麼多,可是我為什麼還不滿足呢?
踱了幾個圈子之後,曹操越發心中惱恨無以排遣,眼瞅每一樣東西都不順眼。
氣急敗壞出了客堂,看見院子裡丁氏、卞氏、呂昭、卞秉又回來削竹簡,走上前一腳把堆好的竹片子踢了個滿天飛!
“你幹什麼?”丁氏蹙眉站了起來。
曹操也不理睬,繼續踢。
卞秉忙一把拉住他,笑嘻嘻道:“姐夫!姐夫!消消氣兒,你這是跟誰生氣呀?”
曹操這會兒已經不講理了:“我、我……我跟你們生氣!”
四個人面面相觑。
曹操低頭拾起一條竹片子,借題發揮:“你們是幹什麼吃的?竹簡能削這麼寬嗎?沒讀過書還沒見過書嗎?這些竹片削得這麼寬,怎麼穿成簡!”
卞秉也真好性子,明知不寬,拿過來把玩道:“沒關系,前面的不要了,我後面的削窄些。
”
“别削啦!”曹操指着他鼻子吼道,“我老曹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剛花出去一億錢,還由得你這麼浪費!說不要就不要了,你去給我種竹子嗎?”
小呂昭過來要勸:“大爺,我們……”
不待他說話,曹操就沖他嚷道:“閉嘴!你算哪棵蔥?不好好讀書,跟着起什麼哄?走走走,讀書去!”
丁氏氣大了,把手中刀子一扔:“你這老冤家,平白無故拿我們撒邪火!知道你心裡不痛快,我們大人孩子一直哄着你。
原本指望你别拉那張驢臉,你可倒好,越哄越來勁了!”
“我用不着你們哄!”
丁氏氣得一擺手:“走走走!咱都走,誰也别理他!沒他更自在,咱姐們就當守活寡了。
沒人理你,瘋子!”
眼見得四人散去,曹操在院裡來回踱着步,最後嚷道:“你們走……我也走!官都不當了,這家我也不要了!”到馬廄尋得大宛,跨上就往外催。
縱馬出了莊園,正遇見樓異:“大爺!您去哪兒?天冷披件衣裳……”
曹操看都沒看他一眼,縱馬狂奔,半個時辰間就到了草廬。
拴住馬,把柴門用力一推——隻見屋内竹簡遍地,衣物散亂,一切還是曹丕降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