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片刻,眼前視野驟然開朗。
一塊相對整齊的河州之上,四當家王麻子帶着兩千多号人,氣勢洶洶地迎了過來。
“四哥。
你看到鵑子沒有?大當家正在主營等你去合兵,鵑子在哪?怎麼沒見他跟你一塊兒!”唯恐彼此之間發生誤會,郝老刀躍馬上前,大聲表明身份。
“兩個小王八蛋……”提及兩個年青人,王四當家臉上的麻子全給氣成了青黑色,不顧自己的長輩身份,破口大罵。
猛然間,他在郝老刀身後看到了杜疤瘌,已經說出的話卻再無法收回,頓了頓,氣哼哼地補充道:“兩個小混蛋急着立功,帶着‘錦’字、‘林’字和‘義’字三營弟兄殺奔苦菜窪子去了。
我勸他們先跟大當家彙合了再去,他們根本不聽!哼,如果吃了虧,可不能怪我這當長輩的沒提醒他!”
“兩邊兒都差不多是三個營的弟兄,鵑子還能吃什麼虧?”杜疤瘌知道王麻子肯定是想從杜鵑手裡争奪隊伍的主導權未果,所以才站在這裡賭氣。
上前幾步,笑呵呵地回應。
老實說,杜鵑麾下隻有‘錦’字營還算完整,‘林’字營和‘義’字營隻能各算小半個。
特别是‘義’字營,其中精銳都被杜疤瘌事先埋伏在主營中幫張金稱設陷阱,留守老巢的都是些老弱病殘。
但現在杜鵑乘大勝之威,而劉肇安、韓建纮、楊公卿、王當仁四個手中士卒雖然多,卻已經是喪家之犬,所以雙方交手的結果幾乎是明擺着的,任是剛出道的新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哼!”見杜疤瘌如此護短,王麻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大當家可是說了,讓咱們聚齊了弟兄,再一塊找老八算賬!鵑子和姓程的卻自己沖上前去,這算什麼?把大當家的話放在了哪裡?”
此話頗為惡毒,令杜疤瘌不得不擔心。
正惱怒間,郝老刀卻不願意再起什麼龌龊,插在兩個人之間,大聲說道:“嗨。
大當家說這話時,鵑子又不在場,怎能怪得了她?自古将在外,還有個軍令有所不受呢。
更何況鵑子她也是怕耽誤戰機!以咱們大當家的心胸,肯定不會跟她計較!”
“哼,你們父女師徒……”王麻子滿嘴酸味,卻不得不順着郝老刀給的台階向下爬。
此戰之後,杜氏父女已經隐隐成了巨鹿澤中除張金稱之外的第二大勢力,旁邊又有一個鬼精鬼精的程名振幫忙出謀劃策。
為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得罪了他們,實在是得不償失。
“四哥!要不你先派幾個人給大當家送個信兒,就說情況有變,戰機耽誤不得。
然後跟我們一道去趕鵑子,說不定還能給她幫一下忙!”見王麻子臉上依舊寫滿了不甘,郝老刀笑着解勸,“鵑子是咱們大夥的晚輩,她立了頭功,咱們幾個的臉上還不都有光麼?總不能跟個孩子計較沒完,讓人笑話咱們沒有當長輩的模樣!”
聽了這話,王麻子即便心頭再窩火,也無法再端着個臉子。
向地上啐了一口,悻悻罵道:“誰想跟他們争功來着?我是覺得此風不可漲!不過鵑子也是年紀青,銳氣十足。
走,咱們跟上瞧瞧去,未必能幫上什麼忙,給她助助威,搖搖旗子也好!”
說罷,命麾下喽啰與郝、杜兩個的部屬合并于一處,迤逦向苦菜窪附近趕。
這一路走得順風順水,沿途沒有遭遇任何阻攔。
每每經過岔道口,總有幾名打着“錦”字旗号的喽啰從蘆葦後鑽出來,主動給衆人指明正确的去向。
郝老刀看得稀奇,忍不住又帶住坐騎,低聲向指路人詢問,“誰安排你們這樣做的,是姓程的麼?”
“是程爺給杜當家出了主意,然後杜當家安排下來的。
”喽啰們回話的語氣中,對程名振極為推崇。
“程爺說待會兒肯定有援軍追過來,而楊公卿必然會邊戰邊逃。
所以七當家特意安排了我們給諸位老當家引路!”
“這個機靈鬼!”郝老刀現在隻後悔自己怎麼沒本事養個漂亮女兒,看着杜疤瘌滿臉羨慕。
杜疤瘌心裡卻愈發受用,不停地催促道,“快去,快去,去得晚了,可能連戰事的尾巴都趕不上了!”
王麻子聞聽此言,不住地撇嘴。
心裡卻唯恐此話當了真,讓自己連半點功勞都得不到。
不斷催促麾下的弟兄們加快腳步。
好不容易殺到了苦菜窪,除了一地的屍體外,卻連半個叛匪都沒看見。
大夥這回有了經驗,趕緊從岔道口找來杜鵑留下來的向導。
一番催問過後,隻聽錦字營的喽啰們得意洋洋地說道:“七當家和程爺兩個,連破楊公卿三壘,然後追着賊人的腳步向黃蓮蕩那邊去了。
您沒看見咱們押俘虜的弟兄麼,咱們死傷不到一百,卻生擒了敵軍足足一千三百多人!”
“估計押俘虜的人是抄了近路!”到了這個時候,王麻子再也沒功夫計較喽啰們的嚣張了。
他本以為兩個少年愣頭愣腦去追殺叛軍,即便獲勝,也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萬萬沒想到杜鵑今天走了狗屎運,居然怎麼打怎麼順。
早知道這樣,自己又何必堅持帶人去與大當家彙合!弄得現在隻有跟在别人身後吃屁的份兒,半點功勞星兒都難看得見。
順着‘錦’子營喽啰們所指明的方向,三位當家人率衆繼續緊追。
趕到了黃蓮蕩,卻又撲了一個空。
戰鬥早已結束,隻有零星的屍體,說明叛軍曾經在這裡與杜鵑等人交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