瘌立刻站了起來,“狗屁,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
你們知道這話誰說的麼?”
“這老丈人看女婿,怎麼也是越看越順眼呐!”衆土匪哈哈大笑,繼續拿程名振和杜疤瘌二人之間的關系調侃。
“氣”得張金稱隻拍驚堂木,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紛亂的哄笑聲給壓下去。
程名振也不着惱,想了想,第一個向張金稱拱手,“敢問大當家,如今館陶附近的戰況如何?市署、官庫都順利拿下了麼?還有沒有人敢負隅頑抗?”
市署和官庫是縣城裡的财稅重地,張家軍入城後,肯定會率先攻打這兩個位置。
程名振之所以這樣問,其實是想了解張家軍對館陶縣的控制情況。
大當家張金稱也不含糊,點了點頭,鄭重回答道:“市署和官庫昨天下半夜就拿下來了。
有幾百匹綢緞,四千多吊銅錢,還有些破刀爛甲,都不太合用。
但官庫裡的糧食很少,弟兄們省着吃,也頂多能吃半個月。
”
“半年前王世充兵敗後在館陶縣駐紮過幾天!”程名振笑着給出館陶縣官庫空虛的原因。
經過張家軍的一次敲詐和王世充的一次搜刮,館陶縣還能剩下四千吊錢的餘财,已經非常不易。
況且眼下大隋朝各地都是窮廟富方丈。
官庫裡沒錢糧,官員的私庫裡邊卻個個都富得流油。
不待他繼續追問,張金稱主動交底,“狗官家裡倒是抄到了現錢一千五百貫,金銀首飾一大堆。
綢緞六十匹、白葛、細麻各自百來匹。
還有各色衣服六大箱子,具體多少我沒過問。
不過狗官家裡糧食也很少。
這王八蛋什麼都等着别人的孝敬,自己家裡不存糧食!”
“姓郭的、姓賈的、還有幾個衙役的家咱們也抄了。
弟兄們交上來浮财一大堆,米糧也沒多少。
現在老五和娟子正帶人攻打周家大院,希望從他們家能多征點兒糧食!”
“老周家糧食有的是!”沒等程名振開口,王二毛搶先跳出來提醒。
“六月的時候,我親眼見到有二十幾船糧食被運到了周家大院。
當時我和小九哥都在運河上當力棒兒,幫忙搬了好幾天!”
“是麼?”張金稱聽得眼睛一亮,看着程名振追問。
“是李密從黎陽縣偷運出來的糧食!”到了這個時候,程名振也沒必要替仇人隐瞞,點點頭,低聲道。
“不止館陶周家得到了一份。
六十裡外的劉家、武陽附近的趙家好像都分到了。
如果咱們能順手将周家和趙家拿下來,收獲的糧食肯定夠吃上一整年!”
話音落下,大堂内立刻亂成了一片。
有糧食,則意味着能養更多的喽啰。
能養更多的喽啰,也就意味着力量更大。
寨主、堂主們沒有精兵簡政的概念,也不太懂戰略戰術,打仗時總是一窩蜂,完全靠人命向上填。
因此能多養一萬弟兄,肯定不會隻養八千。
“嘭嘭嘭!嘭嘭嘭!”張金稱一手抓起驚堂木,一手握緊拳頭,沖着面前桌案一通亂捶。
“都閉上嘴,閉上嘴聽九當家的。
***,老子讓你們想辄時,你們一個個都把臉拉得像驢子一樣。
九當家出了主意,你們又不好好聽。
趕明個姓窦的帶兵打上門來,你們就得乖乖的把手中弟兄交出去。
然後被姓窦的一刀一個,全做了闆刀面!”(注1)
衆人“轟”地發出一聲大笑,然後迅速地閉嘴,目光齊刷刷地掃向八當家盧方元。
與八當家盧方元一樣,窦建德也是打着河北綠林道總瓢把子高士達招牌四下活動的一個悍匪。
但此人志向頗遠,總想着把各路綠林豪傑整合成一體,共同創立“大業”。
這種驅趕傻狗上牆頭的把戲,自然瞞不過一幹老江湖的眼睛。
(注2)誰比誰傻多少啊,憑什麼大夥拎着刀沖鋒在前,他姓窦的坐享其成?但總瓢把子高士達頗為此言所動,一直跟幾個規模較大的绺子商量合并的事情。
上回八當家劉肇安叛亂,就是發生在高士達提出合并,張金稱一再虛言推搪之後。
劉肇安叛亂失敗。
高士達自覺理虧,不敢将張金稱逼得太緊。
所以砍了逃回去的幾個小喽啰的腦袋,交由心腹寨主盧方元親自送到了巨鹿澤。
然後這個盧寨主就順理成章地留了下來,随時替高士達向張家軍傳話。
八當家盧方元被衆人的目光看得面紅耳赤,四下拱了拱手,讪讪地解釋,“其實窦寨主也是一番好心。
就是操之過急了些。
我來之前,總瓢把子說過,假使巨鹿澤的弟兄們不想合并,他絕不會用強。
什麼時候張大當家覺得機會合适了,什麼時候大夥再具體商量不遲!”
“永遠不合适!”四當家王麻子翻翻眼皮,冷冷地補充了一句。
“咱們巨鹿澤離豆子崗太遠了。
姓窦的如果能把中間的道路打通,咱們就可以過去合并!”三當家杜疤瘌也不是個良善之輩,臉上堆着笑,嘴裡說出來的話卻充滿了嘲諷意味。
(注3)
“這話以後再說,以後再說。
咱們今天先聽九當家的建議!”二當家薛頌見盧方元臉色已經發黑,趕緊出來打圓場。
二當家的面子大夥還是要給幾分的。
衆寨主、堂主沖八當家盧方元撇了撇嘴,冷笑着将臉轉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