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不受張金稱寵愛的女人,親衛們自然也是狗眼看人低。
起哄般答應了一句,簇擁着柳氏去遠。
野鴨湖位于主寨背後,是所方圓百餘畝的大水窪。
周圍還有很多無名的小湖相連着,共同彙聚成一片野禽的樂土。
時值早春,迎面才吹來的南風還透着股子涼意,但水畔的野草卻已經泛起了綠色,被風一吹,高高低低的搖曳,就像無數透明的妖精在草尖上蹁跹起舞。
每每有風吹草動,必然會驚起無數飛鳥。
長嘴巴的鸬鹚,白翅膀的河鷗,還有剛從南方飛來野雁,嘎嘎地叫着,唯恐錯過了春天的熱鬧。
這個季節,餓了一冬天的野魚再也忍受不住肚子裡的煎熬,紛紛浮上水面尋找吃食。
而它們的出現,恰恰吸引了水鳥們的目光。
幾個猛子紮下去,便有一頭寸許長的魚兒被噙在口中。
狩獵得手者立刻振翅高飛,撲向湖心島嶼上的樹叢。
在那邊,還有另外的水鳥在優雅地等着它們。
身為雌性的動物不必親自打獵,控制住了一個強大的雄性,便要什麼有什麼。
才一個時辰的光景,已經有三隻倒黴的野鴨,一隻笨拙的大雁被拎到了柳氏面前。
柳氏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人打獵,興奮得滿臉透紅。
每當侍衛們将獵物繳上來,便不吝啬任何贊頌之詞。
得到她的鼓勵,衆侍衛更是人人奮勇。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幾乎每個人手裡都拎上了一隻獵物,當然,壺中的羽箭也浪費得沒剩幾支了。
看看頭上的太陽已經走到了天空正中,柳氏拍了拍手,笑着說道:“就到這吧。
撿兩隻最肥的母鴨子出來,我晚上替大當家燒湯補身子。
其他的,你們自己拿回去炖着吃,注意裡邊放些幹蘑菇,免得上火!”
“都孝敬大當家和夫人,我們有空再來打!”衆侍衛齊聲推辭。
一道相處了近兩個時辰,大夥愈發覺得新來的柳夫人體貼下屬,不像後寨中某些笨蛋,明明是搶到澤裡來暖被窩的,卻非要跟大夥擺什麼夫人架子。
“我和大當家就兩個人,哪吃得了如此多的野味?”柳氏抿嘴而笑,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小茹,給弟兄們每人發十個銅錢買酒,吃這些東西,沒有酒很容易傷腸胃!”
“謝夫人!”沒等柳氏的貼身婢女小茹回應,衆侍衛們已經開始歡呼。
雖然是綠林豪傑,但在巨鹿澤中,卻是不能動手搶劫的,一切東西都要公平買賣。
原來這條規矩執行得還不甚認真,但随着大當家地位的穩固,掌管刑罰的四當家王麻子也闆起了臉。
真要有人敢明知故犯的話,恐怕以往的功勞再大,也逃不過一頓狠抽。
十個銅錢,在澤地中已經可以買到一鬥濁酒了。
侍衛們“不敢”推辭,一邊念叨着柳夫人的好處,一邊笑呵呵地拎着獵物返回後寨領賞。
督促着婢女将給張金稱留下來的野鴨子拔去羽毛,處理幹淨内髒。
柳氏用鹽和香料将肉喂起來,然後随便用了些點心,整理了一下妝容,便又帶着衆侍衛出門去踏春。
下午的第一個目标是後寨右側的杏林,本以為可以看到群芳吐豔的勝景。
誰料因為天氣尚寒,隻有零星幾朵小花在樹梢上瑟瑟發抖。
這樣的風景自然沒多少看頭兒,随便走了幾步,柳氏便覺得身上有些冷,低着頭準備回寨。
見到夫人神情索然,衆侍衛也覺得甚是無趣。
想了想,推舉自己的頭目餘勇走到柳氏身邊,陪着笑臉建議,“夫人不去看七當家練兵麼?大校場其實距離這裡已經不遠。
轉過前面那個小水窪子,再走上十幾步,也就到了!”
“弟兄們不在乎女人看他們訓練麼?”柳氏臉上明顯帶着猶豫的表情,大眼卻撲閃撲閃的,透出難以掩飾的渴望。
“大當家都說您可以去了!”侍衛隊正餘勇滿臉不在乎。
“況且七當家也是女人,她都能帶兵打仗了,誰還能禁止您去看熱鬧?”
這話說得的确在理兒,衆侍衛紛紛點頭。
見大夥都表示贊同,柳氏稍稍沉吟了一下,低聲吩咐,“那,那咱們就過去走走。
盡量小聲些,别耽誤了鵑子的正經事兒。
将來咱們能不能殺出巨鹿澤,大當家就指望着這支精兵呢!“
“您放心,有九當家在,肯定能練出精兵來!”提起新組建的戰兵營,衆侍衛們的話匣子立刻被打開了。
一個個争先恐後,紛紛把近日來戰兵營内發生的種種新鮮事情說給柳兒聽。
有些故事,其實張金稱已經私底下跟柳兒說過了。
有些故事,卻是連張金稱也未曾聽聞的。
無論大夥說些什麼,柳兒總是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滿臉好奇。
被她的崇拜的目光一望,衆侍衛肚子裡更藏不出話,非但将戰兵營的故事如竹筒倒豆子般講了出來,甚至連程名振和杜鵑兩個的私事,也當做“笑話”講給柳兒聽。
“七當家的脾氣還那麼大?”任何一個女人對家長裡短的瑣碎事,都有着天生的興趣。
即便是大當家張金稱的女人也不例外。
“當然,咱七當家是什麼人啊!”衆侍衛笑着回應,一點兒也不為柳兒的表現感到詫異。
“不過她每次都是錘子砸在棉花上……”
說到這兒,大夥警覺地向校場方向張望,壓低了聲音補充道:“七當家每次都是先跳起來,但九當家就是涵養好,從不發火兒。
結果七當家氣着氣着,自己就沒脾氣了。
弟兄都說,九當家是以柔克剛,上善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