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沉聲回應,“是福是禍哪那麼容易說得清楚。
前兩次無功而返,已經讓陛下威嚴盡失。
這次又稀裡糊塗跑了回來,恐怕不但流賊看到了機會,那些勳臣貴胄,哪個不想渾水摸魚?”
“咱大隋的魚,也不是那麼好摸的。
你看陛下這幾步安排,未必沒存着防範的心思!”魏征知道元寶藏口中的勳臣貴胄指的是誰,繼續輕搖蒲扇,“有百萬大軍在側,他何必把楊義臣和羅藝再招過去?北方雖然有王須拔與魏刀兒兩個流賊鬧得歡?但憑着二十幾萬連铠甲都沒有的饑民,他們兩個就有膽子劫殺聖駕麼?”
大隋皇帝楊廣禦駕親征高句麗,三次都是從遼東、燕與柳城三郡出發。
而遼東三郡人煙稀少,天氣寒冷,當地所産的米糧根本無法支撐三萬以上人日用。
因此百萬大軍的供給,全憑中原籌集。
先由北運河送往薊縣,然後再由薊縣陸路轉運前方。
如果軍中有人叛亂,羅藝和楊義臣兩個隻要領兵将臨渝、盧龍兩關塞住,孤懸遼東的百萬叛軍用不了半個月,就會因為糧食接濟不上而崩潰。
如果羅藝和楊義臣兩人其中之一有謀反之心,另外一人隻要把征遼大軍放進來,光憑一人一口吐沫,也能将叛軍活活淹死。
顯而易見,楊廣之所以命令楊義臣、羅藝兩個領兵前往北平,是提前做好了防範。
至于他具體要防範哪個,也許是遠征大軍的實際統帥宇文述,也許是虎贲大将軍羅藝,也許是太仆卿楊義臣。
也許此刻皇帝陛下對任何人都不信任,幹脆下了一個畫蛇添足的命令,以期待羅藝、楊義臣、宇文述三人互相牽制,彼此忌憚。
“太仆卿豈是謀反之人!陛下此舉,唉……”想明白了朝庭命令的奧妙,武陽郡守元寶藏忍不住連連搖頭。
楊義臣在河北剿匪的功績有目共睹,雖然半年來沒能讓高士達、窦建德、張金稱等幾位最有名的悍匪之中任何一個服誅,但“勸農令”下達後半年多來,各地匪情已經大大減輕。
至于因此而被喽啰們自己殺掉或被地方官員借機收拾掉的小賊頭目更是數不勝數。
眼下高士達和窦建德兩個龜縮于豆子崗,半步都不敢離開。
最嚣張的悍匪張金稱自己躲在巨鹿澤裡邊,隻敢派程名振和王偉強兩個小喽啰出來反複試探。
這種形勢再繼續幾個月,土匪們去年囤積起來的糧草吃盡,恐怕就隻能從沼澤地裡邊走出來,跟楊義臣決一死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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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節骨眼上朝廷下旨把楊義臣調到北平郡去,無疑是幫了土匪們一個大忙。
消息傳開後,靠近豆子崗和巨鹿澤兩地附近各縣的秋糧,肯定都得落入土匪之手。
但元寶藏還不能說皇帝陛下的決策有誤,畢竟去年夏天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陛下所信任的楚國公楊玄感剛剛造過一次反。
若不是李旭和宇文述兩個反撲及時,百萬征遼大軍連同楊廣本人有可能去年夏天就已經餓死在了遼河東岸。
“陛下能發覺國有巨蠹,其實是件好事。
隻要他把即位之前的本事拿出一半來,朝中那些城狐社鼠誰是他的對手?先對外息了兵戈,然後整頓朝野秩序,下旨料民。
朝中政治清明了,百姓的日子自然就過得去了。
隻要日子勉強還過得去,哪個又願意造反?”對于風雨飄搖之中的大隋朝廷,魏征的看法明顯比元寶藏要樂觀。
“沒有百姓跟着造反了,土匪們也就成了無水之魚。
眼下折騰得再熱鬧,用不了多久便要幹在河溝裡。
到時候你我随便派些人提了簍子出去,還不是想怎麼撈就怎麼撈麼?”
“玄成,朝庭的事情,沒你想象得那麼簡單!”元寶藏被魏征的話逗得愁眉稍展,咧開嘴巴,叫着對方的表字苦笑。
主簿魏征是他拿出三顧茅廬的精神來,花大力氣請到的。
無論學問、見識、人品、氣度俱是上上之選。
但此人畢竟沒經受過大隋官場的曆練,不了解大隋今日中病,乃數朝之前就無藥可解的痼疾。
朝廷以世家大族為根本,而世家大族眼裡卻隻有其家無其國。
當年大周因何而衰,如今大隋本質上一樣因何而衰。
隻不過是大周的終結是被外戚楊氏所代,而大隋的終結,卻十有八九是因為城狐社鼠們将根本蛀空了,任誰也無力回天。
“朝庭的難處,當然非我這凡夫俗子所能想象,但咱家陛下,可不是一般人!”魏征亦笑,蒲扇輕搖,掀起陣陣涼風。
“我看過陛下的文章,還有陛下當年征突厥,下南陳時的那些手段,不敢說前所未有的高妙,至少是二百年内,難得的睿智明君!”
“陛下的勇武與睿智,當然是無人能及!”元寶藏無法反駁魏征的話,悻然接了一句,然後把目光投向窗外。
已經連續陰了很多日子了,外邊的夜色漆黑如墨,偶爾閃起幾道亮光,也不是希望,而是風暴即将來臨的先兆。
大隋皇帝陛下楊廣在即位之前,的确像魏征所誇贊的那樣英明神武。
此人十四歲領兵戰突厥,令塞外諸胡近十年不敢南下而牧馬。
十九歲揮師征南陳,令分裂了近二百年九州重鑄為一體。
此人開文館,禮儒生,令長安、洛陽一帶胡風盡去,文氣複興。
此人不拘一格選用良将,使得羅藝、麥鐵杖這樣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