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夥是館陶縣的一個捕快,好像姓王,年紀非常青。
林縣令的信中曾經要求魏征将此人扣在郡城一段時間,但此人見機得快,魏征看了信後,再派人去追已經來不及。
“那個人姓王,诨号叫王二毛。
最近才改成了王偉強!”不待元寶藏想清楚其中關聯,魏征直接點破答案。
“名字據說是他自己取的,發誓這輩子要偉大,強悍!”
“粗鄙!”元寶藏鼻孔裡冷哼一聲,表示對土匪的輕蔑。
但魏征的話畢竟有了效果,讓他開始懷疑去年館陶縣被破,林縣令被殺一事的背後隐情。
程名振是館陶縣的兵曹,王二毛是館陶縣的捕頭,二人都是因為第一次抵抗張金稱來襲時立了功,被林縣令破格提拔。
卻幾乎在同一時間被林縣令懷疑,同一時間背叛。
如果說兩個少年都是忘恩負義的小人,那武陽郡出現小人的機會也太多了。
這有點吻合“淮南為橘,淮北為枳”的古語,傳揚出去,他這個替朝廷“牧民”的郡守臉上也不見得光彩。
如果程、王兩賊是被逼反的,則說明忘恩負義的是林德恩。
以元寶藏對大隋官場的了解,恐怕這是最為接近事實的答案。
“玄成聽到的消息,是不是說林德恩逼反了程名振?并且怕王,王二毛與他勾結,所以把姓王的支到咱們這裡,然後逐個收拾?”
魏征等得的就是這一問,立刻點了點頭,大聲回應,“此乃正解。
如今館陶附近百姓交口相傳,第一次張金稱之所以上了緩兵之計的當,便是因為程名振和王二毛兩個少年主動充當使者,給張金稱來了個玄臯犒師。
結果賊兵惱羞成怒,撤退時把程名振也綁了去。
林德恩以為程名振已經死了,才于城隍廟裡邊給他塑了雕像……”
他侃侃而談,将程名振從匪窩逃命回來,館陶周家卻趁着他不在的時候,霸占了他的未婚妻的冤屈慢慢道來。
然後順着這個故事延續下去,便是百姓們根據道聽途說杜撰出來的故事:程名振找林縣令告狀,希望他主持公道。
而狼心狗肺的林縣令卻收了周家的好處,連夜派人給程明哲栽贓。
官員和惡霸相互勾結,無法無天,導緻館陶縣衆鄉勇再無鬥志。
當王二毛負氣出走,領來了張金稱的時候,館陶縣的陷落也就順理成章了。
因為心中把程名振當做了自家人的緣故,館陶縣百姓至今提起來,依舊将林縣令和周家說得十惡不赦,将張金稱說得罪大惡極,唯獨已經加入了巨鹿澤的程名振,在大夥眼裡是被逼入綠林,并且成為流寇之後,還念念不忘替大夥從張金稱那裡讨要生路。
雖然這個故事編得有些一廂情願,并且存在很多漏洞。
但在和事實接近的程度上,卻比官吏們後來總結的報告可信得多。
元寶藏隻是個被官場磨盡了棱角的循吏,卻不是個傻子。
略作沉吟,便明白魏征的話相當可信。
聯想到程名振和王偉強兩個蟊賊行事的風格,他渾濁的眼中立刻燃起了光芒,“玄成的中策是……”他有些不敢相信,卻按捺不住心中的驚喜,“玄成可是認為,他們有可能被招安?”
“對,招安。
但要費些力氣!”魏征笑了笑,點頭回應。
“我仔細探聽了程名振的情況,據說此人事母至孝,還讀過書,寫得一筆好字!”
“倒是還沒完全忘了良心!有良心的人,便還有救!”元寶藏笑着評價。
作為讀過聖賢書的人,無論做得到做不到,“忠孝”兩個字總是要挂在嘴邊上。
程名振對待其母的孝行,則又讓元寶藏找到了招安他的另外一個借口。
魏征點點頭,繼續道:“此外,據我所知,程名振乃将門之後,其父據說是卷進了高穎老将軍的官司,被發配去了塞上。
他在館陶縣做兵曹時,曾經多次求肯林縣令,請對方幫忙尋找父親的下落。
如果大人能動用關系幫他找到父親,再由其父出修書之,曉之以禮,動之以情,估計十有八九能勸得他棄暗投明。
張金稱第一次攻打館陶時,拿程名振倉促訓練過的千把鄉勇都無可奈何。
如果程名振肯替大人效力對付張金稱,恐怕巨鹿澤之患,今後再也威脅不到我武陽百姓的頭上!”
說罷,他熱切地看着元寶藏,期待對方能給自己個肯定的答複。
以元寶藏在大隋官場的人脈,寫封信到塞上找個罪囚,甚至直接将其“撈“出來,幾乎都是舉手之勞。
誰料這舉手之勞的事情,卻讓元寶藏好生為難。
沉吟了半晌,才嚅嗫着說道:“這個兒,玄成有所不知。
當年高穎的案子,卷進去的将領足足有二百餘人。
咱們連程老将軍被發到塞上哪個兵寨都不知道,怎麼可能輕易找得到他?此事容我考慮一二,過幾天才好答複!”
“那屬下就先行告退了!”魏征躬身施禮,轉身便走。
元寶藏知道自己的話騙不了這位睿智的幕僚,趕緊追了幾步,低聲解釋道:“玄成,玄成暫且留步。
那高穎的案子,涉及到楚公去後軍中幾大派系的權力争鬥,背後隐藏着無數蹊跷。
我如果輕易去碰,一不小心,恐怕非但幫不了程老将軍,反而直接将其推上了絕路。
到頭來程名振那厮把仇恨都算在你我頭上,這招安的事情,更是無路可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