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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騰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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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計策的确可以起到對付流寇的作用,并且對于給地遷移到魏縣的百姓,魏征在條陳中也做出了詳細安置規劃。

    可千不該,萬不該的是,他不該惦記着将沙麓山背後一直到黃河岸邊的數百裡荒地劃給百姓們開墾。

    那片土地常年長滿荒草,不開墾出來做農田實在可惜。

    但那片土地都是有主之田,主人家可以任其抛荒,元寶藏卻不能打它的主意。

     魏征心思通透,看到元寶藏滿臉為難,已經猜到了他在想什麼。

    猶豫了一下,低聲建議:“東翁何不試着跟那幾戶人家說一說。

    畢竟覆巢之下,鮮有完卵。

    真的讓賊兵打破了郡城,他們連命都丢了,留着荒地還有什麼用?” “覆巢?”元寶藏冷笑着聳肩,“玄成讀過元某祖上所寫的《大人先生傳》麼?補褲裆是元某之責,關人家虱子什麼事情?”(注1) 注1:大人先生傳,魏晉時代阮籍所著。

    将貴族們比做褲裆裡邊覓食的虱子。

    元寶藏這裡引用此文,一是對于大隋的未來絕望。

    二是炫耀自己的名門後代血統。

     以魏征博學多聞,阮籍将世家大族比做“褲裆裡的虱子”這篇辛辣的文章當然耳熟能詳。

    可是現在,他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元寶藏說得好,那些虱子們隻管眼下能不能多喝一口血,不會管武陽郡這個他們藏身的褲裆破不破。

    即便武陽郡這個褲裆破了,“虱子們”還有洛陽、京城這些胸口、腋窩處可以去,隻要大隋朝這個主人沒被徹底吸幹,那些家夥就高枕無憂。

    而他和自家東主元寶藏,卻注定要跟武陽郡一道生存,一道毀滅。

     一時間,賓主兩個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趣。

    站在窗口默默地看外面的夜色。

    外邊的天氣不太熱,醞釀了好幾天的雨一直沒下起來,閃電不斷在墨一般的天空中出現,一亮之後,反而顯得夜空愈發地黑,黑得讓人透不過氣,黑得讓人絕望。

     無聊地數了會兒電光,元寶藏歎了口氣,幽幽地問道:“玄成,你是不是覺得元某這個郡守當得十分窩囊?” “東翁你恪盡職守,清廉自好,在當世實屬難得!”魏征不忍心罵元寶藏昏庸糊塗,又不喜歡說違心之言,隻好換個角度需找對方的優點。

     元寶藏苦笑着搖頭,“我也就能做個清官了。

    不會留下什麼好名聲,好歹也不會留下罵名!”伸手擦了擦笑濕了的眼角,他繼續說道:“可如果我說,如果是先帝在位的話,我一定能成為國之棟梁,玄成,這話你信是不信?” 魏征年齡剛剛三十出頭,對大隋開國皇帝楊堅的印象很淡薄,所以也不太理解元寶藏的感慨。

    作為心腹幕僚,他不能在東主沮喪的時候雪上加霜,笑了笑,低聲回應:“東翁胸藏溝壑,隻是被時運縛住了手腳,很多抱負無法施展而已!您不必歎氣,熬過這段時間,說不定東翁就能借得風雷,青雲直上!” “不是時運,是人!”元寶藏繼續搖頭,仿佛一肚子心酸都被外邊的閃電給勾了起來,“玄成才華高我十倍,他日若有施展機會,記得千萬跟對了人。

    嗨,為人臣者,難啊!得其時者,未必得其主。

    得其主者,未必得其時。

    最無奈莫過于,其時其主俱不可得,偏偏又占了個好人的位置。

    元某自問是個料民之材,若是先帝一直健在,就憑着元某平素下得這些功夫,定能造福一方,讓治下百姓安居樂業。

    功績傳到先帝之耳,以其勤儉愛民的本性,也不會讓元某白白勞碌。

    可惜,唉!可惜……” 具體可惜什麼,他不必明說,魏征已經完全能夠猜到,并且深以為然。

    如果僅僅從料理民政這方面考評,武陽郡守元寶藏的确算得上一個勤于職守、廉潔奉公的好官。

    再加上其為人膽子一直很小,所以也不會冒冒失失搞什麼勞民傷财的大工程。

    正應了古人曾經說過的那句話,‘無為而治,百姓自安。

    ’ 可眼下的世道偏偏由治轉亂,元寶藏這種守成之臣,就很難适應世道的變化了。

    既沒能力對付跨境而來的流賊,又沒魄力直言時弊,喚皇帝和朝中掌權諸公夢醒,。

    因此,他自歎生不逢時,亦不得其主,也算歎得在理。

     隻是外邊的形勢不管當事者的為難,元寶藏歎得再有理,也無法得到流寇們的“諒解”。

    七日之後,暴雨初晴,壞消息也跟着傳到了武陽郡城。

    趁着雨大風急,漳水暴漲遮斷道路的機會,匪首程名振、王二毛、郝老刀、杜疤瘌、王麻子等合兵一處,攻破清河郡下屬,位于漳水西岸的經城縣。

    待清河郡丞楊積善領援兵趕到,土匪們已經搜刮幹淨了經城縣的糧食細軟,揚長而去。

     楊積善追之不及,又無力單獨深入巨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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