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聲向杜鵑請假。
“你們也去廚房找些吃的吧。
我吃完了,就在床上歪一會兒!”杜鵑交出空空的飯碗,帶着幾分倦意回應。
衆女兵心疼主帥,見杜鵑在說話間已經困得上眼皮直碰下眼皮,趕緊将被褥挪過來堆在她身後,架成一個暖暖的依靠。
然後相互使了個眼色,悄悄地退向了門外。
門外的猜拳行令聲正亂得熱鬧。
郝老刀被推舉做了杜鵑娘家人的代表,自覺長了一輩兒。
今天又憑着贈給程名振的寶弓露了把臉,所以威風八面。
捧着個酒壇子勸完這個勸那個,不放倒幾個誓不罷休。
此刻張金稱反倒成了穩重人,端坐在主位上,與前來敬酒的豪傑們調笑上幾句,對飲數盞,裡裡外外都透着大家風範。
王麻子恨自己的兒子不在身邊,既看不到他娶媳婦,又無法親手抱孫子,被酒宴觸發心事,早已醉得步履蹒跚。
卻強撐着與高開道等人拼酒,一盞對一盞,決不肯甘居人後。
“王兄年歲比我等大,半碗對一碗便可!”高開道很會體諒人,知道王麻子已經喝過了量,笑着相勸。
薛頌最了解自家兄弟是個什麼德行,笑着搖頭打趣,“他啊,這次出了血,不喝夠本才不肯停呢。
你們别管他,反正他的營盤離這兒沒幾步,大不了今晚派人擡他回去!”
“呸!”王麻子橫了薛頌一眼,決不服軟,“這巨鹿澤,哪裡老子住不得?九當家的這片營盤,我還出了一半的土地呢?諒他現在即便翅膀再硬,也不敢攆老子走!”
“對,對,喝多了你就住這兒。
讓九當家再給你找兩個大美女,一左一右伺候着!”薛頌懶得跟這目光短淺的混人叫勁兒,笑着回應。
“天下綠林是一家!王兄這般,也是我豪傑本色!”坐在高開道旁邊的是個留着五縷長髯的文靜漢子,怕大夥繼續說下去尴尬,笑着給王麻子解圍。
此言說得非常得體,既維護了巨鹿澤諸人的顔面,又拉近了彼此的關系,不由得薛頌不将目光轉向他這兒。
“房兄說得對,天下綠林是一家。
日後大夥攜手抗敵,還請房兄不吝指點。
”
“有張大當家和諸位弟兄,哪輪到我房某人瞎摻和。
怎麼做對大夥有利,房某肯定怎麼幹!如今楊廣失德,大隋氣數已盡。
隻待真命天子出現,我等協力輔佐之,必能重建盛世!”姓房的豪傑拱手自謙,話說得條理極為清晰。
“彥藻兄說得對,大隋天子無道,我等為了活命不得不造反。
日後若有明主出現,我等去保他,說不定也能撈個開國元勳當!”汲郡賊王德仁一直沒有什麼機會表現,此刻終于抓住了話頭,搶先說道。
二當家薛頌為人素來機警,先前聽到房彥藻開口閉口真命天子如何如何,就感覺到此人對張金稱并不心服。
此刻聽到王德仁跟着瞎起哄,眉毛向上一挑,冷笑着問道:“卻不知這聖明天子在哪兒?怎麼找他?我等今日有緣相聚,本是借着老天讓青龍在巨鹿澤出現的福。
而日後張大當家帶領大夥一道對付官軍,也是應得之事。
但輔佐哪個天子登位,現在說起來未免為時太早。
咱總不能學那些愚夫愚婦,關起門來做皇帝,在自家院子裡邊對着雞鴨牛羊封侯拜将!”
此話之中,已經暗藏機鋒了。
發覺酒桌上氣氛突變的豪傑們趕緊舉盞遮臉,不再繼續惹巨鹿澤的主人生氣。
房彥藻卻沒有半分做客人的覺悟,讪讪笑了笑,将聲音提高了幾分說道:“二當家可曾聽聞那首有關楊家江山李家坐的童謠?凡真命天子降世,老天必遣童子之口喻示。
真命天子,其實早就出現了,隻是大夥都不知道罷了!”
群雄讀書不多,大抵上都有些迷信。
聽見房彥藻說得信誓旦旦,不由得微微一愣。
趁着衆人被自己吓住的功夫,房彥藻清清嗓子,大聲背道:“桃李子,皇後繞揚州,宛轉花園裡。
勿浪語,誰道許!這童謠便是說,當今大隋天子最喜歡去揚州遊蕩,為了觀賞瓊花不惜開鑿運河,勞民傷财,撼動地氣。
已經惹得人神共憤。
所以老天降下童謠來,暗示我等李家……”
不待房彥藻把話說完,高開道趕緊插言,“房兄肯定是喝多了。
天下姓李的沒有十萬,也有八萬,要是都能當皇帝,那豈不是亂了套!”
房彥藻根本不知好歹,明明看到張金稱和他的麾下弟兄已經把手按到了腰間,依舊沒完沒了,“非也,非也。
桃李子,桃李子,自然是逃亡在外的李家男子。
放眼天下,姓李的人雖然多,逃亡在外,大隋官兵卻抓他不着的李家子,卻隻有密公一個!”
所謂密公,就是蒲山公李密。
自從輔佐楊玄感造反失敗之後,此人一直四處逃竄。
憑着父輩積累下來的人脈和其自身的本領,的确讓全天下的捕快都無可奈何。
所以房彥藻牽強附會地說李密有老天保佑,也的确能忽悠暈一大堆豪傑。
眼看着大夥辛辛苦苦忙碌了十幾天才創造的大好局面,被房彥藻輕飄飄憑着幾句童謠便摘了桃子。
二當家薛頌氣得火冒三丈。
可偏偏自家在幾個月來,無論是先前的潛龍騰淵,還是今天的射錢蔔運,都依賴着幾分迷信。
此刻想用自己隻矛,來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