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他如此緊緊相逼。
童年喪父,家道中落。
少年時流轉他鄉,屢遭橫禍。
好不容易賺到了可以安身立命的家底,沒過門的妻子卻又被人奪了去,自己也身陷囹圄。
如今終于看到了一點點幸福的希望,該死的老天卻迫不及待地想将它奪走!
不能讓人如此輕易地将杜鵑奪走,即便老天爺也不能!如果有人膽敢嘗試,程某就要跟他血濺五步,人奪殺人,佛奪殺佛。
即便老天爺親自下凡,自己不是他的對手,拼得一身剮,也要抹他滿臉的血。
望着杜鵑含笑的面孔,程名振不再哭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仿佛周圍一切都變成了敵人,連孫駝子和張金稱兩個的呼喚聲也懶得理會。
“閨女吆!”杜疤瘌緊跟在張金稱之後進門,看到程名振染了一袖子血,杜鵑躺在床上紋絲不動。
立刻支撐不住,撕心裂肺地嚎啕了起來。
“閨女吆,你阿爺缺德了!讓你替我這老不死遭了劫。
我殺人放火,壞事做絕,我該死,我遭雷劈。
你不能死啊,我的閨女吆!”
他這一哭,周圍的女兵們又忍不住了,低下頭去,抽抽搭搭。
眼下着一樁大喜的事情就要變成喪事,張金稱也手足無措。
短時間内和程名振一樣做不出任何正确決斷。
隻是站在婚床邊,不住地揉眼。
孫駝子乃江湖郎中出身,這輩子見到過無數親朋好友由于各種原因無法救治,橫死于自己眼前,因而神經早就被鍛煉得異常粗大。
也不管杜疤瘌哭得多凄切,伸手将他撥到一邊,,徑自走到床前觀察杜鵑的傷勢。
先用手指在她鼻子前探了探,然後從嘴角抹了一點血漬,緩緩将手指收回來,探向自己的嘴巴。
程名振正憋了一肚子仇恨無處發洩,猛然發覺孫駝子居然敢“亵渎”杜鵑的遺體,立刻怒吼一聲,揮拳便打。
孫駝子忙着品嘗血漬的滋味,被這一拳打了個正着,整個人倒着飛了出去,将新房内的桌子椅子全部撞翻,盤碗杯壺“嘩啦啦!”掉了滿地。
“小九,你要幹什麼!”郝老刀就站在孫駝子身側,不待程名振第二拳打出,立刻伸出雙臂将其緊緊抱住。
“駝子在想法救治杜鵑,你個瘋子!”他恨恨地罵,雙手用力,将程名振抱了起來,重重地丢在床畔。
若是在平時,程名振哪有這麼容易被人制服。
而此刻他的身體卻好像根本不屬于自己,非但拳腳上沒有任何章法,被郝老刀摔倒了,也就順勢坐在了地上,望着杜鵑繼續發傻發狠。
那廂被他打了個跟頭的孫駝子也不計較,坐在一堆破碎的瓷片前,繼續品了品手指上的味道。
然後又皺着眉頭從地上将破碎的茶壺撿起來,伸出舌尖去舔茶水。
“你個老東西,還顧得上喝茶!趕快想法子,若是想不出法子來,老子跟你沒完!”郝老刀的神智僅僅比大夥稍微清醒了一丁點兒,剛剛放下程名振,又看到孫駝子好整以暇,氣得暴跳如雷,指着孫駝子的鼻尖咆哮。
“五當家别着急,讓六當家慢慢想!”正吵鬧間,王二毛帶領其他江湖群雄趕到。
上前拉住郝老刀的胳膊,低聲勸解。
“等他想出來,鵑子就死了!”郝老刀抹了一把通紅的眼睛,繼續怒吼。
“老子就這麼一個嫡傳弟子,姓孫的,你要是敢不盡力……”
見慣了發瘋的患者親屬,孫駝子還真煉出了幾分國手風範。
無視周圍的叫嚷啼哭,慢慢地閉上眼睛,将茶水的味道品了又品,然後慢慢地站起身,低聲呵斥:“嚎什麼嚎,都給我一邊呆着去!鵑子還沒死呢,等她死了,你們再嚎喪也不遲!”
聲音不大,卻如同個霹雷般,震得所有人兩耳轟鳴。
杜疤瘌第一個反應過來,手腳并用,爬到孫駝子身前不住地磕頭。
程名振也瞬間騰身而起,雙手再度抱住杜鵑,将耳朵直接貼了上去。
他聽見了微弱的心跳,弱的就像春夜裡細雨,讓人胸口重新填滿了希望。
“走開,走開,堂都拜過了,什麼時候你不能抱!”孫駝子毫不客氣地扯住程名振的衣領,如同扯草筐般将其扯到一邊。
程名振絲毫也不覺得委屈,眼巴巴地看着孫駝子,仿佛對方是佛祖轉世。
“去幾個活人,到廚房煮鍋豆漿。
然後再将幹草水煮一碗,糖水和鹽水各煮一壺。
快去,一刻鐘之内必須送到!”孫駝子重新坐回杜鵑的身邊,重新為她把脈。
杜疤瘌和程名振翁婿兩個如蒙大赦,立刻爬起來直奔廚房。
其他寨主也喜出望外,一個個湊上前,不管能不能幫上忙,靜等孫駝子的下一句吩咐。
“把地上的碎瓷片撿起來,遠遠地丢掉!記得别丢進水裡,免得殃及無辜!”一邊分辨杜鵑的脈象,孫駝子一邊繼續補充:“他奶奶的,這下毒的人好狠的心腸,若是小九早回來一步,鵑子身上的毒性未發,小九子又喝了桌上的茶解渴,恐怕明天早晨,這裡就躺着兩具屍首了!”
聞聽此言,衆寨主和賓客忍不住齊齊吸了一口冷氣。
心中暗自慶幸刺客不是将毒藥下在酒菜中,否則河北綠林道就被他一個端掉了大半!但刺客到底是誰?瞬間驚惶過後,大夥本能地将目光投向紅菱和彩霞等一衆女兵。
隻有她們一直陪在杜鵑身邊,也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