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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秋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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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達和夜裡戰死的府兵遺體給送了回來。

    老将軍馮孝慈撫摸着愛将的屍體大哭一場,尋來一幅棺木,将他葬于陣亡的袍澤旁。

    然後趁着天氣惡劣,不适合野戰的機會,拔了營寨,緩緩向南敗退。

     聞聽官軍退走,張金稱樂得把嘴巴都咧到了耳叉子上。

    抱着程名振的肩膀又拍又捏,直到把少年人給“蹂躏”得差點暈了過去,才意識到了自己失态,非常抱歉地說道:“他***,你小子太厲害了。

    比那個張良他***還厲害。

    咱們追不追?我想追上去殺了那老王八蛋!” “追!但别靠得太近,以免姓馮的臨死之前反咬一口!”程名振不想掃大夥的興,向敵軍退走的方向看了看,大聲回應。

     張金稱昨天痛打落水狗時剛被反咬了一口,身上的“傷疤”還沒好,怎可能這麼快就忘記了疼。

    小心謹慎地點了幾隊兵馬,彼此呼應着遙遙墜在馮孝慈部的身後。

    一路從滏山追到臨水,又從臨水追到單位滏陽城下,直到馮孝慈入了城,緊閉了四門,才得意洋洋地在城外停了下來。

     “你帶人去二毛和豬皮送個封信,讓他們按照裡邊命令行事!”紮好了營盤之後,程名振叫過段清,低聲叮囑。

    無意間擡頭看見暮色中的滏陽,心中沒來由又是一緊。

     滏陽城頭,敗軍的戰旗有氣無力地垂在那裡。

    在童年的記憶力,這代表父輩們尊嚴戰旗從來沒有如此孱弱過。

     “老東西這回估計真的要吐血了!”站在程名振身後的楊大膽等人看不到主将眼睛裡的憂郁,自顧着幸災樂禍。

     “要不是九當家在營寨外挖了陷坑,咱們差一點兒就上了老東西的當!”另外一名喚作賈富的親兵笑着附和。

    由于最近表現出色,他們每人都混上了一身铠甲。

    雖然上面的破洞還沒來得及修補,大小也不太合身,但每個人都迫不及待地穿了出來,挺胸拔背,瘾頭十足。

     大家都興高采烈,從普通喽啰到各堂主、寨主,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

    盡管在與官兵的持續戰鬥中,張家軍已經損失了一萬三千多人。

    但畢竟眼下勝利屬于他們。

    無人敢惹的大隋府兵被他們擊敗了。

    這是整個河北綠林道、不,應該是整個大隋綠林道上無可比肩的奇迹。

    在此之前,甭說面對面與大隋府兵硬撼,即便是遇到規模超過五千人的郡兵,綠林豪傑們都隻能躲着走。

     聽到背後傳來的喧嚣,程名振隻是笑了笑,沒有做任何回應。

    他不想掃弟兄們的興,也不希望被别人發現自己對城頭上那幅低垂的猩紅戰旗還存着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依戀。

    這份香火之情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好處,經曆了那麼多事,他已經學會如何小心翼翼地隐藏起那個真實的自己。

    他現在是巨鹿澤九當家,巨鹿澤銳士營總教頭。

    身份已經漆黑如墨,傾黃河之水也洗不白,更無可能與父輩們立于同一面戰旗下。

     父輩們傾半生之力捍衛的,如今正是他試圖毀滅的。

    因為父親的那個大隋已經徹底斷絕了他的活路。

    為了娘親、妻子和自己的平平安安,他隻能閉着眼睛沿着一條未知的道路走下去,直到黑暗中能重新看到黎明。

     “張大當家還等着您去喝慶功酒呢!”見程名振望着遠處的城牆半晌不動,親兵夥長楊大眼再度湊上前,低聲提醒。

    “我看見五當家和八當家都進去好一會兒了,九爺再不抓緊時間過去…….” “等我巡視完了防務!”程名振的思路被打斷,輕輕搖了幾下頭,低聲回應。

    傷亡接近七成的右武侯肯定無力再戰,即便他們的曆史再輝煌也不可能。

    但他習慣于小心謹慎,不希望再節外生枝。

    這個借口很冠冕堂皇,無論是張金稱還是其他人,肯定都挑不出錯來。

    至于程名振心裡此刻的真實想法和感受,他們不可能猜到,也懶于關心。

    他們隻要相信九當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夥,九當家的安排總是會有出人意料的收獲,那就足夠了。

     待圍着營地一圈走下來,天色已經開始擦黑。

    這期間張金稱連派了三波親兵來催,一波比一波說話客氣。

    大夥誰都知道,前幾天要不是九當家突發奇想在雪地上挖了十幾個大坑,勝利就不會來得如此容易。

    别人忙着胡吃海喝,而九當家卻堅持視察防務,這種行為本身就令人欽佩。

     又回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滏陽城頭,程名振笑着轉向中軍。

    城頭上那面殘破的戰旗被夜色遮住了,他不必再為其倒下而負疚。

    剛進帳門,一股熱氣立刻撲面而來,濃濃的酒香夾雜着親切的問候,讓被寒風吹得冰涼的胸口一陣陣泛暖。

    “看你這張臉給凍得,都快成廟裡的周倉了!”杜疤瘌心疼女婿,率先舉着一盞滾燙的黃酒送了過來,“先喝一大口暖暖身子,你不回來,我們還都沒放開量呢!” “别空着肚子喝酒,先吃碗肉羹。

    ”張金稱伸手推開杜疤瘌,仿佛程名振是他的女婿般,“來幾個人,把火盆燒旺一點兒。

    也别忙着給九當家卸甲,說你呢,等身子暖和過來再卸,想害死他啊,卸甲風,你懂不懂?” 其他寨主、堂主也紛紛起身,衆星捧月般将程名振讓到緊鄰張金稱身邊的次座上。

    “九當家坐這兒,大當家特意給你留的座位。

    先烤烤火,待會我等得好好向九當家讨教讨教!” “讨教什麼啊,就你那兩下子,哪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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