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來。
張豬皮帶人在後半夜又補搜了一回,凡是敢私藏牲畜不賣,當真是堵住家門,殺了個幹幹淨淨。
整整一夜,黎陽城都被折騰得雞飛狗跳。
到了第二天上午巳時,搜檢和殺戮方才結束。
畢竟此地乃一郡治所,城中富豪較多。
所有牲口加起來,居然湊夠了七千之數。
王二毛很講“道理”,果真命人黎陽倉内擡出糧食,通知富戶們前來領取,童叟無欺,絕不短斤少兩。
在兌現給富戶們騾馬報酬的同時,大開倉門,将精米、麥子、谷物流水般分給了城中百姓。
這一下,黎陽百姓可算過了年,高興得連空氣中的血腥味道都忽略了。
扶老攜幼前來領糧,唯恐自家短報了一口人,少領到二百斤糧食。
班頭趙拐子也抖擻精神,盡力維持秩序。
現有貪心不足,領完一回又前來冒領的地痞無賴,立刻揪出來,交給“好漢”們落。
衆“好漢”根本不懂什麼刑罰輕重,凡是抓到這些貪婪家夥,隻要證據屬實,當頭就是一刀。
十幾顆血淋淋的腦袋砍了下來後,再無人敢以身試法,整支領糧的隊伍井然有序。
潑水般散了一日夜,黎陽倉的糧食不過減少了一成。
第二天早上,連居住在黎陽城周圍三十裡内百姓都被驚動了,扶老攜幼結隊而來。
沒得到王二毛的命令,趙拐子等人不敢拒絕,本着做善事的原則,凡來領糧的都給裝滿口袋。
如是,城内城外的氣氛愈熱鬧,幾乎是處處透着喜慶,隻盼官軍永遠别到,讓“好漢爺”們永遠守着糧倉才如意。
高興的日子過得總是嫌快,放糧行動一直持續了四整天,到了第五天頭上,探馬和百姓同時送來了黃河對面出現大批官軍的消息。
與此同時,另外一支打着武陽郡兵旗号的隊伍也趕到了湯陰,距離黎陽城不足五十裡。
王二毛聞訊,立刻命人停止放糧。
募集城中壯士,将黎陽倉中的精米細麥撿好的裝袋,馱到了富戶們“義賣”來的牲口背上。
随即從大牢中提出張文琪,将官袍、印信連同這幾天放糧支出的賬本一并交給了他,讓他留着跟朝廷交差。
“你開黎陽倉放糧,救了數萬饑民,也是一樁義舉!”在大牢裡凍了幾天,張文琪早已沒了當初的硬骨頭,歎了口氣,低聲感慨。
“但張某的性命,也為你的義舉而葬送了。
還要這印信何用?不如你在官軍到來前給張某一刀,也讓張某跟家人有個交代!”
“我說你這人怎麼這般死性呢?”恢複了一身流寇裝束的王二毛說話的語調也跟着恢複了本來面目,“也沒人看見,你不會說暗中召集部屬,趁我不防備,重新将黎陽城搶回來的?别說你從來沒騙過上頭,要是不會欺上瞞下,你也不可能當得了這個郡守!”
“你,你……”張文琪被問得說不出話來,結巴了半天,跺了跺腳,轉身回了衙門。
王二毛沖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翻身上馬,率領部衆,趕着牲口,浩浩蕩蕩,直奔西門。
出了西門口,黎陽城和黎陽倉就等于又還給官軍了。
張豬皮心中有些不舍,回頭望了望,低聲問道,“二毛兄弟,咱們真的不放火?那麼多糧食留給朝廷的人,可夠他們吃上好幾年的!”
王二毛苦笑着搖搖頭,低聲回應,“你沒聽狗官說麼,楊玄感沒燒,李旭沒燒。
如果咱倆一把火把黎陽倉燒了,回到巨鹿澤中,那些曾經在土裡刨過食兒的弟兄們當面說咱們幹的痛快,背地裡,說不定怎麼戳咱們的脊梁骨呢!”
張豬皮的本意就不是想放火燒糧,而是擔憂回去後無法向大當家交差。
聽王二毛這樣一說,心中覺得十分有道理,點點頭,低聲附和:“也對,咱巨鹿澤弟兄們有幾個不是種田出身?平素誰敢把吃剩下的飯菜喂牲口,都會遭到大夥的白眼。
這麼幾萬萬石糧食要是被咱們倆個一把火全給燒了,後半輩子咱們兩個就都甭想做人了!”
“可九當家的命令怎麼辦?”袁守緒為人謹慎,小聲提醒。
“九當家跟王堂主,還不好得跟親哥兩個似的!”另外幾名親兵笑呵呵地替王二毛回答。
都是苦出身,殺人時不會眨眼。
但王二毛如果真的讓他們放火把黎陽倉給點了,估計衆人誰也下不去手。
所以不如稀裡糊塗就這麼算了,反正七千多匹大牲口背上馱的全是精米。
有了這麼多收獲帶回老營,即便是張大當家也不好指責衆人抗命。
王二毛笑了笑,算是默認了大夥的觀點。
事實上,對于程名振到底會不會以軍法懲處自己,他心裡其實一點兒底兒都沒有。
經曆了新婚之變的小九哥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小九哥,他變得更理智,更深沉,更敏銳。
就像一把抽出鞘的寶刀,銳利得可怕,冰冷得吓人。
即便是王二毛,也難預料這把寶刀到底會砍向哪裡。
正說說笑笑間,背後的黎陽城門附近突然響起了一片喧嘩。
數十号漢子,每人手裡拎着根水火棍,大喊大叫地向馬隊追了過來。
“吆喝,還真有急着為朝廷出力的!”張豬皮鼻子一擰,手迅速按到了腰間的刀柄上。
放了太守張文琪,是因為大夥覺得此人就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