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來,從來沒有哪個當家的會認真追究。
雖然眼下是在校場當中,但訓練已經結束了,大夥便樂不得将緊張的神經放一放,想方設法給自己尋些開心。
紅菱是杜鵑一手出來的,性子中亦帶上了女主人的三分剛烈。
幾番斥責無果,立刻從腰間拔出刀來,擡手向前虛劈,“讓開,刀劍無眼。
誰再胡鬧别怪我不客氣!”
“吆!你這小妮子,居然跟大爺玩武把式兒。
要不咱們就比劃,誰赢了,就陪對方一個晚上!”
“好啊——”旁觀者唯恐天下不亂,大聲替挑釁者喝彩。
“比就比,誰還怕你不成!”被逼到“懸崖”邊上的紅菱根本沒聽出對方話中的圈套來,将披風向後一甩,大聲回應。
“那咱可說好了,就今兒晚上!”挑釁者擠眉弄眼,滿不在乎。
“我赢了你陪我,你赢了我陪你!”
可憐的紅菱這才明白過些味道來,臉色一紅,舉刀便劈。
挑釁者嘴巴雖然賤了些,手腳卻非常利落,一個側身讓開刀刃。
再一個倒鈎,飛腳踢在了收勢不及的刀柄上。
女孩家力弱,橫刀立即脫手。
看熱鬧的人迅速讓開一個圈子,把交手雙方圍攏在正中央。
紅菱兵器脫手,卻絲毫不見慌亂,赤手空拳與膽敢出言不遜的男人戰做了一團。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那個男子也不好意思再亮兵器,索性空了雙手,拳來腳往,見招拆招,不時還在胡扯上幾句,口頭上占盡了對方的便宜。
到了此時,小丫頭晏紫反倒成了旁觀者,隻會站在圈子内哭鼻子抹淚。
無論是男性喽啰和女性喽啰都不肯給予她半分同情,紛紛拍起巴掌,為交手雙方大聲喝彩。
紅菱畢竟是女孩子,耐力遠沒男性持久。
拆了二十幾招後,鼻尖上立刻滲出了汗水。
與她相鬥的那名男子穩穩地占據了上風,卻不想這麼快結束比試。
一邊繼續嘴上花花,一邊賣弄身手,大有不占盡便宜不罷休之意。
周圍看熱鬧的喽啰們見狀,愈發覺得過瘾,跳腳拍巴掌大喊大叫,“抓她那!抓她那兒!”“唉吆,這腳夠狠,斷子絕孫啊!”,唯恐天下不亂。
耐着柳氏在旁邊的面兒,杜鵑一直沒有出頭給貼身婢女撐腰。
畢竟跟她比鬥的那名男子是張金稱新認沒多久的義子張虎,無論親不親,都算得上柳氏的半個兒子。
但看到張虎占了上風還要得寸進尺,招招都往女孩家的忌諱處使勁兒,心頭的火便被勾起來了。
再聽到周圍喽啰們喊的那些污言穢語,實在忍無可忍,擡腳向身前的幾個倒黴蛋**上猛踹,厲聲喝道:“都給我讓開,我倒要看看今天誰這麼有本事。
菱子,退下來。
剩下來的場子我給你接着!”
紅菱本來就已經輸得無可再輸,隻是恨對方嘴上無德,所以才免力堅持。
猛聽到場外響起自己熟悉的聲音,眼圈一紅,捂着臉跑下。
張金稱的義子張虎正賣弄的過瘾,根本沒發覺場外氣氛突然變得安靜,見對方哭着逃走,哪裡肯放,張牙舞爪地追了過去。
才追出不到五步,前面猛地出現了一雙繡花鞋。
紅紅綠綠,甚是漂亮。
沒等張虎看清楚鞋面上的花樣,鼻子和胸口已經與鞋底來了次親密接觸。
被踹得兩眼發黑,蹬,蹬,蹬倒退六七步,仰面朝天跌進了人群當中。
“誰這麼缺德!”連對手的模樣都沒看清楚就被人踢趴下了,他卻絲毫不覺得慚愧。
嘴上依舊花花地叫着,“誰,哪個娘們這麼缺心眼兒。
搶漢子也不用如此着急,老子今天……”
葷話還沒等說完,旁邊扶着他的喽啰“呼啦”一下,全都散開了。
失去的支撐的張虎再度倒地,直摔了個七葷八素。
這回,他終于發覺了苗頭有些不對,艱難爬起上身,呻吟着道:“不就是個玩麼?用得着這麼狠?也就是我身子骨結實,換個骨頭架子……”
“還比麼?你赢了,我就把紅菱和晏紫一塊兒送給你當老婆。
你要是輸了,自己找塊豆腐撞死去!”玉羅刹杜鵑好久沒發威,突然的變化讓大夥極不适應。
但轉念想想杜鵑的綽号是什麼,衆喽啰誰也不敢吭氣了。
膽小的蹑着腳尖便向校場外溜,膽大也低下頭去,裝作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看見。
張虎這回知道自己激怒了誰,心中暗叫倒黴。
用手抹了把臉上的鼻血,可憐巴巴地回應:“嫂子,我哪是您的對手呢?再說了,您是小九哥的夫人,我跟您動手也與禮不合啊!”
玉羅刹杜鵑把眼睛一瞪,厲聲質問:“甭扯我們當家的。
咱倆就說咱倆。
你知道不知道紅菱是我的貼身侍女?既然你敢連她都打,我這個嫂子又何必放在眼裡!”
張虎沒被張金稱認為螟蛉義子之前,曾經日日在程名振**後邊晃,當然知道紅菱是什麼身份。
但他現在也是水漲船高,不必對一個小女兵禮敬有加了。
況且今天這事兒分明是紅菱先拔的刀子,他脾氣再好,也沒站着挨砍的道理啊?
想到這兒,張虎又擦了把鼻血,塗得滿臉通紅,“嫂子,嫂子說這話什麼意思。
弟兄們都看着呢,是您的侍女先欺負到我頭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