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心生警覺,程名振便愈發不願意往後寨去了。
零點看書即便是不得不參加的議事,也與杜鵑二人帶着各自的親衛同來同往。
雖然二人心裡都清楚,真的要是發生什麼異變,這區區三十來号親随未必能抵擋得了多長時間。
但多一個人便多一分突圍的機會,隻要夫妻兩個其中任何一人能跑回錦字營,号召起來的弟兄就足以令張金稱對剩下的另外一個投鼠忌器。
往最壞裡打算,即便事發突然,夫妻兩個都沖不出來,至少也能戰死在一塊兒。
不用一個孤單的走在黃泉路上,另外一個卻要在别人的猜忌中忍辱負重地苟活。
這種反常的舉止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很快,一些有心人便發現了端倪。
“大當家居然會懷疑九當家?”很多年青的喽啰們為此感到驚詫莫名。
“九當家怕是功高震主了!”一些膽大的家夥私下裡感慨。
最覺得憤憤不平的是銳士營的弟兄,長期以來,他們一直都在程名振指導下訓練、作戰,深知這位年青的九當家胸中的本事。
并且,在最近這一年多來,每次打仗,九當家總是厮殺時沖在最前,分好處時走在最後。
大頭全被老家夥們拿走了,他們居然還要雞蛋裡邊挑骨頭,真是太不知道好歹了。
底層喽啰隻是發發牢騷,鳴鳴不平。
一些中低級的頭領,心中卻各自有了新想法。
有道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程名振打仗打得好,結果沒受到應得的表彰,反而落了一身猜忌。
大夥呢?在澤地裡的勢力還不如程名振!人家好歹還有個能在大當家面前說上話的嶽父,大夥卻除了一條爛命外什麼都沒有。
前方跟官軍掄着刀子,背後還得小心自己人的冷箭,這種日子,問誰能夠過得下去?
人心裡想得多了,難免就要找個發洩的出口。
這天訓練結束,韓葛生、段清、張瑾等人喝了些酒,心頭火起,便一把拉了平素相交甚厚的周凡、張豬皮、王飛等幾個朝程名振的宅邸走來。
進了屋門,也不說話,一個個坐在胡凳上哀聲歎氣。
“各位兄弟這是怎麼了?莫非誰給了你們氣受不成?”杜鵑見衆人的舉動實在是可笑,一邊帶着侍女端茶倒水,一邊抿着嘴詢問。
“怎麼了?沒怎麼?大夥就是覺得心裡邊堵得慌?”張瑾原來就一直歸屬在杜鵑麾下,資格最老,性子也最急,拍打着桌案氣哼哼地回應。
他一開口,周凡和王飛兩個立刻跟了上來,“就是,要想讓咱們死就來個痛快的,像這般憋憋屈屈算什麼?咱們錦字營兄弟從來沒做過對不起巨鹿澤的事兒,憑什麼要天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韓世旺和張豬皮都是被硬扯過來的,心裡多少猜到了些端倪,卻沒料想王飛等人把話說得如此直接。
感覺到勢頭不對,又沒法脫身,趕緊笑着打圓場,“七當家别跟他們認真,我看幾位兄弟是喝多了。
剛才還好好的,這幾碗黃湯下肚,便都犯起了糊塗來!”
“呵呵,喝多了,喝多了。
也就是跟九哥九嫂這邊關系近,大夥什麼話都敢說。
真的出了這個門,誰還敢亂嚼舌頭根子!”
杜鵑笑了笑,也不戳破二人的鬼心思,“兩位兄弟别跟他們一般見識。
咱們先喝茶,九當家去外邊練武了,稍後便能回來!”
“九當家還是每天都練武麼?”張豬皮迅速接過話茬,大聲地追問。
“當然了。
别人的刀都快架在脖子上了,不勤練着點兒能行麼?”張瑾翻了他一眼,冷笑着着補充。
“小豹子,别滿嘴跑舌頭!”杜鵑狠狠地瞪了張瑾一眼,阻止他繼續煽風點火。
小豹子是張瑾的綽号,他從十四歲便跟着杜鵑,一直拿對方當親姐姐般看待。
挨了訓,不敢還口,耷拉下腦袋,氣哼哼地嘟囔,“刀子在誰手裡大夥都看得見。
就是都在這兒裝瞎子…….”
“刀子,什麼刀子?”正嘟囔着,門簾一挑,程名振笑呵呵地走了進來。
零點看書看到家裡同時來了這麼多客人,他先是一愣,然後立刻笑着四下拱手,“各位兄弟今個兒怎麼這般閑得慌?都跑我這蹭茶來了?來之前也不通知一聲,我也好提前準備個大号水壺!”
此話一出,屋子内的尴尬氣氛立刻被哄笑聲沖得七零八落。
張豬皮一邊捶桌子,一邊回應:“九當家真是摳門,連熱水都不願意給一口。
咱們今天好歹是吃過飯來的,否則,還不都被你拿大棍子打出去?”
程名振攤了攤手,擺出一幅土财主丢了銅錢的模樣。
“哎呀,你九哥我窮,今天把你們都招待好了,明天自己就得餓肚子。
還是弄個水飽吧,好歹咱門前有個大湖!”
大夥聞聽,笑得愈發不可開交。
直到把眼淚都給笑出來,才慢慢收攏住,一口一口地細品個中滋味。
“教頭性子豁達,天塌下來都能當被子蓋。
當年我等在館陶時,就最佩服這一點!”段清出身于館陶鄉勇,跟程名振走得最近。
一邊吹動茶上的細沫,一邊用目光向另外一名出身于館陶的